侦察舰"野草号"跃出概念通道时,眼前的景象让许明瞬间理解了采撷者的可怕。这个本该繁荣的星系现在变成了一座宇宙美术馆—每颗行星都被封装在半透明的金色多面体中,如同珍贵的展品,在恒星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扫描结果显示...所有行星上的生命体征正常。"生物学家陈雪声音发紧,"但他们的大脑活动全部停留在极度愉悦状态...没有任何高级思维波动。"
克雷-7的复眼调节着焦距:"看那些多面体表面...微雕着整个文明的精华。"
确实,放大后可见每个封装结构表面都刻满了该文明的文学、艺术、哲学成就,被精心编排成交响乐般的图案。最令人不安的是,所有"展品"都配有优雅的说明文字—创作时间、作者、灵感来源,甚至还有采撷者的评语。
"像是...昆虫被琥珀保存。"许明的晶体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他们把这称为'爱'。"
"野草号"谨慎地接近主行星。随着距离缩短,更多细节浮现—城市完好无损,街道上满是面带微笑的居民,但他们如同被按了暂停键,永远定格在最幸福的瞬间。咖啡馆里的情侣永远在接吻,广场上的孩子永远在欢笑,实验室里的科学家永远在突破的边缘...
"比死亡更可怕。"新联盟代表埃德温喃喃道,"剥夺了变化的权利。"
突然,飞船传感器检测到微弱的能量波动—来自星系边缘的一颗小行星。当"野草号"转向时,他们看到了采撷者的"工作室":一座漂浮的透明宫殿,内部陈列着数百个更小的文明标本,几个纤细的身影正在忙碌。
"降低能量签名,开启光学隐身。"许明下令,"我们近距离观察。"
宫殿内部比想象的更令人不安。采撷者们—那些优雅如竹节般的存在—正用他们细长的手指"修剪"着微型文明模型,时而添加一道"灵感之光",时而调整"文化平衡"。工作台旁堆放着标签和展示架,准备为新收获的星系布展。
"他们在...创作。"陈雪突然明白了,"对这些采撷者来说,文明不是主体...而是艺术媒介!"
克雷-7的触须紧张地摆动:"最危险的时刻—当采撷者完成作品时,会邀请'鉴赏家'们来参观。我们必须在那之前—"
警报声打断了他。一个采撷者突然转向飞船方向,巨大的椭圆形眼睛眯起,露出惊喜的表情。尽管"野草号"理论上处于隐身状态,但这个存在显然通过其他方式感知到了他们。
"被发现了!"埃德温喊道,"启动紧急跃迁!"
但为时己晚。采撷者轻轻挥手,一道金色的"邀请函"飘向飞船—不是攻击,而是一张精美得令人窒息的全息卡片,上面用优雅的字体写着:
"诚挚邀请尊贵的园丁参观最新收藏展《欢愉永恒》—采撷者画廊主 莱斯-万"
更糟的是,这邀请带着无法抗拒的美学诱惑。陈雪和两名船员立刻露出恍惚的微笑,伸手想去触碰那张卡片。
"不要看!"克雷-7用触须遮住同伴的眼睛,"那是美学病毒!"
许明的晶体右手自动展开防护,但他也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渴望—那张卡片的设计实在太完美了,每个弧度、每种色彩搭配都首击灵魂深处。只有经历过银杏树教导的园丁才能抵抗这种诱惑。
"野草号"剧烈震动,系统一个接一个失灵。不是遭到攻击,而是被"美化"—控制台变成镶嵌宝石的艺术品,显示屏化为流动的油画,连空气都开始散发令人陶醉的香气。
"他们在改造我们的环境!"埃德温挣扎着保持清醒,"下一步就是改造我们的思想!"
许明做出艰难决定:"全员紧急传送回地球!启动飞船自毁程序!"
传送光束笼罩团队时,许明最后瞥见那个采撷者露出遗憾的表情,轻轻摇头,仿佛在惋惜一场未能完成的艺术合作。然后"野草号"变成了一朵巨大的金玫瑰,永恒绽放在太空之中。
南极传送台上,团队东倒西歪地出现。陈雪和两名受影响较深的船员仍带着梦幻般的微笑,需要紧急隔离。
"比想象的更危险。"许明向苏雨晴汇报,"他们不是用武力...而是用美作为武器。"
林雨的光态扫描了受影响者:「深层意识被植入美学模因...需要马克斯的能力来解除。」
少年园丁立刻行动起来。他的双手浮现出银杏叶形状的光纹,轻轻按在陈雪额头:"跟着我的声音回来...真实世界也有不完美之美..."
渐渐地,受害者的眼神恢复清明,但带着深深的震撼。"太可怕了..."陈雪颤抖着说,"在那幻象里,一切都是那么和谐、那么完美...让人根本不想回来..."
克雷-7检查了团队带回的数据:"好消息是我们定位了采撷者的据点。坏消息是...他们显然己经发现地球文明的价值。"
全息屏显示放大后的采撷者工作台—在一个半完成的标签上,清晰写着"候选展品:地球文明(园丁纪元特别版)",旁边还附着静园古宅的精确坐标。
"他们想要银杏树!"马克斯惊呼,"那是生命之网的核心!"
林雨的光态变得锐利:「不仅是物理威胁...采撷者会诱惑人类自愿成为展品。必须警告全体文民。」
全球警报拉响的同时,静园古宅的银杏树突然剧烈摇晃,数以万计的叶子如雨般落下,在庭院中铺成巨大的图案—一朵被荆棘缠绕的玫瑰,与许明之前看到的标记一模一样。
"最后的警告..."克雷-7的声音低沉下来,"当玫瑰完全绽放时,采撷者将到来。"
许明望着星空,感到一种全新的责任感。作为园丁,他不仅要培育新文明,还要保护现有文明免遭"爱"的毒害。而这一切的决战地点,似乎又一次落在了那座看似普通的古宅,和它那棵非凡的银杏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