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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零者。】
当这三个字，从破译程序中，以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姿态，呈现在大屏幕上时，整个【鹊桥基地】主控制中心，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寂静。
在场的所有人，从张援朝这样的铁血将军，到威滕这样的智慧泰斗，都在这一刻，从心底涌起了一股最原始的、被写入了基因深处的、面对“天敌”时的本能恐惧。
那不是一个名字。
那是一个“概念”，一个“法则”，一个悬在所有试图窥探宇宙终极奥秘的文明头顶的、最锋利的断头台。
“它……是什么？”苏晓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紧紧地抓住林默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从那无边无际的冰冷中，汲取到一丝温暖。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闭上了眼睛。那把己经融入他身体的“青铜钥匙”，正在他的意识深处，疯狂地共鸣着。无数来自“播种者”的、破碎的、隐藏在基因序列最深处的信息碎片，正在被这个名为【归零者】的终极威胁，强行激活、重组。
许久，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片宛如寒冬般冷静的、清澈的决绝。
“它不是一个文明，也不是一个物种。”
林默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它更像是……宇宙的‘免疫系统’。”
他走到巨大的全息星图前，缓缓地说道：“我们的宇宙，就像一个巨大的、精密的、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而每一个试图通过‘钥匙’，解开自身枷锁，掌握修改时空、创造‘负熵’生命等‘神之权柄’的文明，在宇宙看来，都是一个潜在的、可能会破坏整个系统平衡的……‘癌细胞’。”
“而【归零者】，就是宇宙本身，为了清除这些‘癌细胞’，而设定的一套……自动查杀程序。”
“【静默】，就是它的查杀方式。它不毁灭物质，它只抹除‘意义’。因为它知道，对于一个智慧文明来说，摧毁他们的城市，远不如让他们忘记自己为何要建造城市，来得更彻底，更干净。”
这番话，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人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陈院士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费米悖论……这就是费米悖论的最终答案……不是因为宇宙中没有别的文明，而是因为，所有试图发出声音的文明，都己经被宇宙的‘免疫系统’，当成病毒，给……清除了。”
“那‘播种者’呢？”张援朝的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困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播下生命的种子，引导我们去打开那扇必然会引来【归零者】的大门？这根本不是考验，这是谋杀！”
“不，这不是谋杀。”林默摇了摇头，他的眼中，第一次，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播种者”，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近乎于“同情”的情感。
“这也是一场……反抗。”
“‘播-种者’，或许是上一个宇宙纪元里，唯一一个在【归零者】的清除下，幸存下来的文明。他们见证了无数同伴的湮灭，他们知道，单靠一个文明的力量，永远无法对抗整个宇宙的法则。”
“所以，他们选择了成为‘播种者’。他们将自己的基因，化作无数的种子，撒向一片又一片黑暗的森林。他们留下‘钥匙’，留下‘墓碑’，用最残酷的方式，去筛选，去催熟，去逼迫我们这些‘后代’成长。”
“他们不是在考验我们。”
林默的声音，变得无比坚定。
“他们是在……寻找‘战友’。”
“寻找一个能够和他们一起，对抗这个该死的、冰冷的、视所有智慧生命为‘癌细胞’的宇宙法则的……战友！”
整个控制中心，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林默所揭示的、这场横跨了无数宇宙纪元、以文明的生死存亡为赌注的、最孤独、最悲壮的战争，震撼得无以复加。
原来，他们不是在为了生存而逃亡。
他们，从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就己经被强行征召，成为了这场对抗整个宇宙的、看不到尽头的战争中，一个身不由己的……新兵。
“我们……该怎么办？”龙谦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请求的意味。在这样的终极真相面前，他所拥有的一切财富和权力，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林-默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走到了苏晓月的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晓月，”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接下来的路，我不能再带你一起走了。”
苏晓月的心，猛地一沉：“为什么？”
“因为，我要去的地方，是地狱。”林默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鹊桥计划】，不再是逃亡的方舟。它必须成为，我们射向【归零者】的、第一支箭。”
“我要去……‘污染’比邻星。”
“我要用‘零熵’算法，强行改变那颗恒星的时间流速，将它变成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信息炸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静默】降临之前，拥有第一件，能和它同归于尽的武器。”
“而这个过程，我自己，很可能会被那巨大的信息流彻底同化，成为那座‘天梯’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祭品。”
他看着苏晓月那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和眼中汹涌的泪水，轻轻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答应我，如果我没回来，就带着莉莉和小安他们，带着人类最后的火种，永远不要回头。”
“活下去。”
说完，他转过身，不再有任何留恋，大步走向了那间属于他一个人的、最核心的实验室。
他要以一人之躯，对抗整个宇宙。
他要为他深爱的女孩，为他身后的这个脆弱而又伟大的文明，去点燃那一场，足以照亮整个黑暗森林的……创世之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