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簿残页在掌心泛着温润的白光,燕苒留在纸页边缘的血符正随着我的呼吸轻轻起伏。我将残页小心折好塞进衣襟,指尖触到顾渊腕间重新焕发光泽的镇魂链——链节相碰的脆响里,还带着刚挣脱幻境的震颤。
“阿渊,我们拿到这页命簿了。”我的声音因激动微微发颤,创世神纹在眼角发烫,“我记得燕苒说过,剩余的命簿在月老宫中,我们快去。”古井深处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石壁上渗出的水珠瞬间冻结成冰,这是九鸾镜力量暴走的征兆。
顾渊突然攥紧我的手,他的掌心还留着幻境中灼烧的温度:“玄夜的传音越来越弱了。”他望向井口的方向,镇魂链突然绷首如弦,链端指向天界的位置。我这才注意到,残页边缘的血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燕苒的灵力正在急剧消耗——就像油灯燃尽前最后的闪烁。
“他们撑不了多久了。”顾渊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反手将我护在身后,镇魂链在周身织成金蓝色的光盾。古井的石阶在我们脚下自动拼接,那些曾困住我们的暗紫色雾气,此刻竟化作引路的流萤。我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幻境中他浴血的模样——原来真正的强大从不是不犯错,而是知道犯错后,更要拼尽全力去弥补。
命簿残页在怀中发烫,隐约映出月老宫的景象:姻缘树的枝桠正在断裂,红绳缠绕的巨口正吞噬着善念,玄夜的妖丹悬在半空,用最后的光芒抵挡镜灵的侵蚀,而燕苒的判官笔早己布满裂纹,她的虚影在光华中时隐时现,却始终死死护着结界。
“走!”顾渊的镇魂链猛地甩出,缠住井口的梨花纹石环,带着我们腾空而起。风声在耳畔呼啸,人界的炊烟、冥界的忘川、天界的流云飞速倒退,唯有掌心相贴的温度始终清晰。我知道,此刻我们奔向的不仅是月老宫,更是那些被恶念裹挟的魂魄,是燕苒藏在药鼎里的希望,是玄夜赌上性命的信任,是所有不甘被天道摆布的灵魂,共同期盼的新生。
南天门的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守门天将的银枪在阳光下泛着冷芒,枪尖齐刷刷指向我们,像一片密不透风的铁棘丛。顾渊的镇魂链在袖中嗡鸣,链节碰撞的脆响惊得云层都颤了颤——那些天兵铠甲上的天界徽记,分明是三万年前景泰殿里,我亲手为新晋仙官佩戴过的样式。
“来者止步!”为首的天将厉声喝问,他头盔下的脸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可眼神里的警惕却比玄铁还硬,“天界名录上查无此二位,擅闯者,格杀勿论!”他挥了挥银枪,枪杆上的符文亮起,映出我和顾渊空荡荡的仙骨印记——那里本该嵌着天界授予的神位玉牌,如今只剩两道浅白的疤痕,像被硬生生剜去的烙印。
我摸着衣襟里的命簿残页,指尖冰凉。原来我们早己成了三界的弃儿:天界容不下“私通妖界”的黎梦仙官,冥界留不住“纵容私情”的判官,人界更不会记得两个短暂隐居的“魂魄”。南天门的玉石台阶在脚下泛着寒气,我忽然想起当年受万仙朝拜时,这里的每一块砖都刻着我的名字,如今却成了拦路的利刃。
“可笑。”我低低笑出声,笑声被风卷着撞在天门的铜环上,显得格外刺耳,“天道容不下异数,连曾经护佑过三界的人,都要赶尽杀绝了?”天兵天将的阵列突然收紧,银枪的寒光逼得更近,有个年轻的天兵啐了一口:“妖仙杂糅的孽种,也配提护佑三界?”
顾渊的手突然攥紧,指节泛白。他转头看我,眼底的戾气被强行压下,可镇魂链己挣脱束缚,在他身后织成金蓝色的光网。“阿梦,不能再等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玄夜他们撑不了几天了。”话音未落,他突然拽起我的手,镇魂链如长鞭甩出,将最前排的银枪卷成废铁。
“杀过去!”顾渊的白发在天风里狂舞,他将我护在身侧,镇魂链每一次挥出都带起漫天金光,那些曾象征天界荣耀的铠甲,此刻在他面前脆如薄冰。我握紧玉簪,创世神纹在掌心亮起——管他什么天界除名,什么三界不容,只要能护住身后的人,就算成魔又如何?
南天门的钟声突然凄厉地响起,震得云层翻涌。我望着顾渊冲锋的背影,突然明白燕苒留下的命簿为何如此重要——它记的从来不是天道定好的命数,而是每个灵魂抗争的权利。就像此刻的我们,哪怕被整个三界排斥,也要在这片金光闪闪的牢笼上,撕开一道属于自己的裂缝。
镇魂链缠住天将银枪的瞬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铃铛声。我抬眼望去,只见一团粉色云气裹挟着无数红线,如流星般从天际坠来,云团中心飘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花白的胡须被天风卷得乱飞——正是月老。他手腕上的姻缘绳噼里啪啦地作响,显然是急着赶路。
“别打了!都给我住手!”月老的拐杖重重顿在南天门的玉石台阶上,杖头镶嵌的姻缘镜突然射出柔光,将缠斗的镇魂链与银枪同时弹开。他喘着粗气跑到我们中间,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对着天将们拱手:“误会,都是天大的误会!这二位是我特地请来的客人,老夫有要事跟他们商议呢!”
为首的天将眉头紧锁,银枪依旧指着顾渊的咽喉,语气寸步不让:“月老君明鉴,天界有铁律:凡召下界妖魔入南天门,需提前三日呈报天庭,持玉帝亲批的文书方可放行。您这样私下召见,我们很难做。”他身后的天兵纷纷附和,银枪组成的防线再次收紧,枪尖的寒光几乎要刺破顾渊周身的光盾。
月老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抓着胡须的手都在发抖,显然是急坏了。“怪我,都怪我这老糊涂!年纪大了,都忘了”他连连跺脚,拐杖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最近镜灵作乱,月老宫的红线断了大半,我急着修补姻缘簿,一时忘了走流程……”他凑近天将,压低声音陪着笑,“通融通融,就这一次,回头我亲自去玉帝那里领罚,再给各位牵个好姻缘,绝不,绝对不会连累各位兄弟的,嘿嘿,嘿嘿”
顾渊的镇魂链渐渐收敛了锋芒,但握着我的手依旧紧绷。我望着月老鬓角的汗珠,突然注意到他袖口沾着的金粉——那是镜灵侵蚀姻缘线时留下的痕迹,看来他说的“急事”并非托词。天将们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位盯着我们看了半晌,又瞥了瞥月老杖头闪烁的姻缘镜,终于缓缓收起了银枪:“既然月老君担保,这次便暂不追究。但若玉帝问起,还需您老担待。”
“一定一定!”月老连忙应着,拉着我们就往云气里钻。穿过天兵阵列时,我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那女的不是被除名的黎梦仙官吗?”“还有那个男的,听说跟妖界有染……”顾渊的脚步顿了顿,月老却猛地拽了我们一把,拐杖敲出一串清脆的铃声:“别管他们,姻缘宫的红线快撑不住了,去晚了,三界的缘分都要断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