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莱克的清晨,带着乡野特有的泥土和青草气息,但这份清新很快被弗兰德院长中气十足的吼声撕裂。
“都给我起来!绕着村子,三十圈!早饭前跑不完,今天都别吃了!”弗兰德叉着腰站在那间最大的木屋(兼教室兼办公室)门口,水晶眼镜反射着初升的太阳光,活像一只精明的老猫头鹰。
简陋的操场上,稀稀拉拉站着七个人。戴沐白神色如常,显然习惯了;奥斯卡苦着脸,揉着惺忪睡眼;马红俊打着哈欠,肚子咕咕叫;朱竹清面无表情,眼神清冷;小舞嘟着嘴,小声抱怨“虐待童工”;辰溪沉默地活动着手腕脚踝,目光沉静;唯有宁荣荣,这位七宝琉璃宗的小公主,看着眼前尘土飞扬的土路和远处破败的村落轮廓,精致的脸蛋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三十圈?绕着这个破村子?开什么玩笑!”宁荣荣的声音拔高了,带着七宝琉璃宗特有的骄矜,“我是辅助系魂师!这种毫无意义的体力训练根本……”
“在史莱克,没有辅助系和强攻系的区别!”弗兰德毫不客气地打断她,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刀,“只有活着的怪物和死去的废物!不想跑?大门在那边,十个金魂币不退!”
宁荣荣气得脸色发白,胸脯剧烈起伏。从小到大,谁敢这么对她说话?她狠狠瞪了弗兰德一眼,又扫过其他几人,目光在辰溪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最终一跺脚,咬着牙跟在了队伍末尾。
开始的几圈还好,宁荣荣靠着魂力支撑勉强跟上。但史莱克村子的范围远比看上去大,道路坑洼不平。十圈过后,她的呼吸开始粗重,娇嫩的脚底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昂贵的丝绸软靴沾满了泥点,裙摆也被路边的荆棘勾破了几处。汗水浸湿了额发,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三圈了!加油荣荣!”奥斯卡在旁边给她打气,虽然自己也累得够呛。
“哼!”宁荣荣倔强地别过脸,但脚步己经虚浮。
到了五圈,宁荣荣感觉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次抬腿都沉重无比。喉咙干得冒烟,肺叶火辣辣地疼。她看着前面辰溪依旧稳健、甚至呼吸节奏都没怎么乱的背影,再看看旁边奥斯卡那副快要断气的样子,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
“我…我不跑了!”宁荣荣猛地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我是来当魂师的,不是来当苦力的!这种训练根本就是折磨人!”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清晨空旷的村道上显得格外刺耳。其他人纷纷停下或放慢脚步看向她。
屈辱的泪水在宁荣荣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看了一眼似乎无动于衷的辰溪等人(辰溪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嘲笑,也没有同情),猛地转身,没有继续跑圈,而是朝着索托城的方向冲去——她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要去找最好的酒楼,吃最精致的点心!
然而,她的“逃亡”并未成功。索托城的繁华和美食近在眼前时,弗兰德如同阴影般挡在了她的面前,毫不留情地把她拎了回来。
结果便是:宁荣荣不仅没吃上早饭,还被罚独自完成剩下的三十圈(加上加罚的十圈,实际远超其他人)。烈日当空,尘土飞扬,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几乎是在用意志力拖着身体移动,每一步都伴随着脚底钻心的疼痛和强烈的屈辱感。她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彻底踩进了泥里。
当宁荣荣终于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浑身脏污地“爬”回史莱克那破败的操场时,己是日头偏西。训练早己结束,操场上空无一人。她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汗水混着泪水流下,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出几道泥痕。胃里空空如也,饿得发慌,喉咙干得冒烟,脚底的疼痛更是让她几乎无法站立。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食物香气飘了过来。宁荣荣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闻到水源,猛地抬起头。
只见辰溪正从不远处那间充当食堂的破棚子里走出来,手里似乎拿着2块灰扑扑、的野菜饼子。他用纸包好似乎准备给谁留着,。
饥饿和委屈瞬间冲垮了宁荣荣最后一丝理智和矜持。她根本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和尊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吃的!
“给我!”宁荣荣几乎是凭着本能扑了过去,动作快得连辰溪都微微一愣。她一把夺过辰溪手中那半块还带着余温的饼子,看也没看,就狠狠地塞进了嘴里,狼吞虎咽起来,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粗糙、干涩、甚至带着一丝野菜特有的微苦味道瞬间充斥了口腔。这饼子的口感,比她家下人吃的还要差得多!但此刻,在极度饥饿和疲惫的身体感知下,这粗粝的口感竟被扭曲成了一种奇异的“香甜”!干硬的饼渣刮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满足感。她闭着眼,囫囵吞着,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辰溪看着眼前这个像小兽般抢食、毫无形象可言的七宝琉璃宗大小姐,眉头微蹙。他本想开口说这其实是给奥斯卡留的(那家伙训练完又喊饿,让辰溪帮他带点吃的),但看着她狼狈不堪、拼命吞咽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那2块野菜饼,本是他和奥斯卡用来垫肚子的储备粮。
宁荣荣三两口就把那半块饼子吞了下去,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口腔里残留的粗糙感和微苦。她睁开眼,对上辰溪那双深邃平静、看不出喜怒的眼眸,脸上瞬间爆红,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竟然…竟然从别人手里抢吃的!还是这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看…看什么看!”宁荣荣色厉内荏地喊道,试图用声音掩盖自己的狼狈,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脚底刚刚沾地,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让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预想中摔在冰冷泥地上的疼痛并未传来。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辰溪不知何时己近在咫尺。
“脚怎么了?”辰溪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少了平日里的几分疏离。
“要你管!”宁荣荣想甩开他的手,但脚底的剧痛让她使不上力。她低头,下意识地想藏起自己的脚,但辰溪的目光己经落在了她的软靴上。
那原本精致的小羊皮软靴,鞋底边缘己经磨破了一个洞,边缘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和泥土。辰溪蹲下身,不顾宁荣荣的轻微挣扎,动作利落地解开了她靴子的系带,轻轻褪下。
宁荣荣的脚踝纤细白皙,但脚底的情况却触目惊心。的脚掌上布满了水泡,好几个己经磨破,边缘红肿发炎。
“……”辰溪沉默地看着,眉头拧得更紧。这伤比他想象的要重得多。这大小姐的忍耐力,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宁荣荣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脚底,再想想今天的遭遇,委屈、疼痛、羞耻一股脑涌上心头,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砸在泥地上。
“别哭了。”辰溪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站起身,在宁荣荣错愕的目光中,背对着她,微微弯下了腰。
“上来。”
“啊?”宁荣荣愣住了,挂着泪珠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难道你想爬回宿舍?”辰溪的语气带着点不耐烦。
宁荣荣看着眼前并不算特别宽阔、甚至因为训练而微微汗湿的少年背脊,又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脚,犹豫了几秒。最终,强烈的疼痛和疲惫战胜了那点可怜的矜持。她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双手有些僵硬地环住辰溪的脖子。
辰溪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站起身。他的背脊并不柔软,甚至能感受到布料下肌肉的坚硬轮廓,但异常的平稳和温暖。宁荣荣把脸埋在他肩颈处,鼻尖萦绕着少年身上淡淡的汗味和一种奇特的、仿佛雨后森林般的清冽气息,混杂着刚才那块野菜饼的粗粞味道。这绝对是她这辈子经历过最狼狈、最不“公主”的时刻,趴在一个并不算熟悉的少年背上,脚底疼得厉害,身上脏兮兮,嘴里还残留着粗粮的苦涩……但不知为何,心里那股巨大的委屈和孤独感,似乎被这沉默而坚实的背脊分担去了一些。
辰溪背着她,沉默地走在史莱克学院简陋的小路上。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宁荣荣能感觉到他步伐的稳健,每一次迈步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让她颠簸得并不难受。她偷偷抬眼,看着辰溪线条利落的侧脸轮廓,夕阳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深处,似乎藏着比这破败学院更广阔的世界。
快到女生宿舍(几间稍微像样点的木屋)时,辰溪才再次开口,声音很低,只有背上的宁荣荣能听见:
“史莱克不是七宝琉璃宗。这里没人会把你当公主供着。想留下,就得学会用脚踩实地面,哪怕会磨出血泡。”
宁荣荣身体微微一僵,环着他脖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她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到了女生宿舍门口,辰溪小心地将她放下,让她扶着门框站稳。“自己能进去吗?”他问。
宁荣荣点点头,声音细若蚊呐:“……谢谢。”
辰溪没再说什么,只是从随身的简易魂导器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塞到她手里。“干净的布条,自己处理下伤口。”说完,转身就走,背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宁荣荣扶着门框,看着手里的布包,又低头看看自己沾满泥污、伤痕累累的脚,再想想嘴里似乎还未散尽的野菜饼味道……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底翻涌。她紧紧攥住了那个布包。
辰溪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思虑。这烙印…似乎对某些特殊的生命能量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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