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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姝呼吸微滞，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袖口，眸光低垂着不敢看他："伯父一片苦心，自然是为了你好......你且安心去考，我......我等得。"话音渐低，似怕泄露了心事，又强自稳了声线："安琼陈家公子的才名，谁人不晓？此去必定金榜题名。"
陈初霁倏然转身，灼灼目光首首望进她眼底。他试探着伸出手，却在触及她衣袖的刹那，见她如受惊的蝶儿般退了小半步。他指尖一顿，终是缓缓收回，在袖中攥成了拳。
"这个......你收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羊脂玉佩，玉色温润如凝脂，在雨后微光下流转着莹莹光泽。见林玉姝迟疑，他不由分说将玉塞进她掌心："八岁生辰时父亲所赠，你且替我保管......"触手生温的玉佩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林玉姝推拒不得，只得轻轻颔首。
"我送你回去。"
二人回到寺中时，雨歇云开，香客己换了一茬。却见两家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林老爷面沉如水，陈老爷亦是怒容满面。住持横在中间不住念佛，几个小沙弥手忙脚乱地劝解，两位夫人急得频频拭汗。
见他们归来，林老爷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将女儿拽到身后。林玉姝愕然抬首——不过离开了半炷香时辰，这两位怎又闹得这般田地？ "珠珠，往后少与这小子往来！"林老爷压着嗓子呵斥，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拧眉问道："对了，你娘方才寻你烧香，怎的半天不见人影？你们去了何处？"
这话问得林玉姝耳根发烫——分明是两家老爷亲自定的亲事，如今倒像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垂眸不语，只悄悄将袖中的玉佩往里掖了掖。
通往观音殿的石径旁栽着几株丁香，新绽的粉蕊映着白墙黛瓦，煞是好看。微风拂过，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润，将那淡香揉碎了散在空气里，莫名叫人静下心来。
正走着，忽见刘应卿自对面行来。青衫书生见了林老爷，规规矩矩作了个揖，目光掠过林玉姝时，却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珠珠与刘先生相识？"林老爷狐疑地打量二人。
"交情......"林玉姝轻咬唇瓣，"算不得交情吧。许是先前在车结海楼听过几回先生说书......"
待林家一行人走远，刘应卿驻足回望。暮色中，那抹窈窕身影渐行渐远，他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珠，东海至宝。
林老爷年轻时原是不信神佛的。那年行商遇上山洪，仓皇间躲进一座破庙才捡回性命。自此便成了最虔诚的香客，年年布施积德。每逢沐佛节，必要吃斋诵经满一月，方肯返城。夜深人静，月华如水。陈家车马早己随着暮色远去，唯余窗外几株丁香在夜风中簌簌低语，抖落一地细碎花影。
林玉姝辗转难眠，索性披衣而起。青石板上脚步声轻响，十六年光阴仿佛在此停滞，寺中一草一木皆如旧时模样。不知不觉行至观音殿前，她跪在蒲团上，将怀中玉佩捧在手心。
"菩萨明鉴，"少女声音轻若蚊呐，"世人皆道陈林两家婚事天作之合，可..."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玉佩纹路，"信女实在不知，这般姻缘究竟是福是祸..."
话音未落，忽闻廊柱后传来衣袂窸窣之声。林玉姝惊回首，恰见一道清癯身影自暗处显现。月光勾勒出刘应卿略显慌乱的面容，玉冠微斜，青衫半湿。
"登徒子！"林玉姝急退数步，广袖翻飞间己背过身去，声音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深更半夜，怎可..."
刘应卿慌忙长揖及地，玉簪顺势滑落，墨发披了满肩："在下夜读迷途，绝非..."抬首时忽地怔住——月光正流过少女未施粉黛的脸庞，比白日更添三分鲜活气韵。那枚被紧攥的玉佩穗子，还在她指间簌簌颤动。
夜风忽转急，吹得殿前经幡猎猎作响。林玉姝后知后觉去摸面纱，却只触到滚烫的耳垂。暗香浮动的夜色里，唯闻彼此错落的呼吸声，竟比方才的呵斥更令人心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