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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三日后大清早，便见锦月脚步匆匆，手中捧着一卷话本，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瞧见。她轻叩门扉三声，待得林玉姝应允才缓步而入。
"小姐，"锦月将话本递上，声音轻细，"那先生将本子送来了，方才阿花叼进来的。"林玉姝正对镜梳妆，闻言瞥了一眼那本子面上的字——枯木春，眉梢微动。
"人呢？可有给赏钱？"林玉姝问道。锦月摇了摇头，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双手奉上："小姐，这是从本子里掉出来的。"
“此乃话本之一二，欲知后事，姑娘结海楼一叙。”
如此神秘，倒是勾起了林玉姝的好奇，她拿起本子开始细细读起来。
《枯禅证心》
寺庙后山的古槐枯了三十年，枝桠如铁画银钩刺破苍穹。老住持说这树是前朝高僧所植，待得有缘人以真心浇灌，自会开出佛前莲。山脚下郑府的马车碾过青石阶时，满树枯枝正簌簌落着经年的尘灰。
郑拂心掀开车帘，看见那个素衣僧人正在扫落叶。竹帚划过青石板的沙沙声里，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自己追着纸鸢跌进后山，也是这般沙沙声里，有个少年用衣摆兜住满捧野莓，指尖还沾着晨露。
"小师父。"她立在山门前，腕间羊脂玉镯磕在门环上，"家父说今日要商议我与陆公子的婚期。"
扫帚声停了。慧明转身时，阳光正穿过他手中的竹帚，在僧袍上织出细密的金线。他合掌行礼，腕间菩提子与她玉镯相撞，发出清越的响。
"施主可曾见过后山的枯槐？"慧明引她往山径去，僧履踏碎满地槐花，"此树逢春不生，遇雨不润，唯真心相许之人日日祈愿，方得花开。"
郑拂心望着僧人清瘦的侧脸，忽觉喉间发涩。她想起三日前陆公子遣人送来的聘礼，红绸裹着的玉如意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母亲说陆家是皇商，这门亲事是祖上烧了高香，可为何她总在夜半惊醒，梦见后山那个捧着野莓的少年？
枯槐的枝桠刺破云层，树根处青苔斑驳。慧明忽然驻足，从袖中取出一方褪色的帕子："这是十五年前，小僧在树洞里拾得的。"
帕角绣着歪歪扭扭的槐花，正是她七岁那年的手笔。郑拂心指尖发颤，忽听得身后传来环佩叮当。陆公子锦衣玉冠，手中折扇轻点枯树："听闻沈姑娘日日来此，莫不是真信了这等荒唐话？"
慧明后退半步，菩提子在掌心转出佛光："陆施主可知，这树洞原是前朝痴儿女埋骨处？他们相约若不能白首，便化作树根相缠。"
陆公子嗤笑一声，折扇挑起沈清漪的下巴："心儿，你该不会真要学那些愚人，对着枯树许愿？"他腕间沉香珠压住她衣襟上的并蒂莲，"明日我便请钦天监择吉日，你我的婚书……"
"陆公子。"慧明忽然开口，声音清越如檐角风铃，"可曾见过枯木逢春？"他指尖拂过树皮，竟有细小的绿芽从皴裂处钻出，"真心如露，非晨昏不歇不能润物。"
郑拂心望着那抹新绿，忽然想起昨夜雨急，她提着灯笼来寻慧明。少年僧人正在树洞前添灯油，火光映着他眉心的朱砂，恍若当年那个浑身湿透却将纸鸢护在怀中的身影。
"我……"她后退半步，玉镯撞在树根上，"我明日便要……"
话音未落，枯枝忽然簌簌作响。陆公子惊退间，只见满树枯枝竟绽出点点金蕊，恍若万千佛灯同时亮起。慧明解下腕间菩提子，轻轻放在她掌心："三十年前，住持师父说这树要等两滴血同时落在树根。"
郑拂心低头，见自己指尖不知何时被枯枝划破，血珠正渗入菩提子纹路。而慧明掌心，亦有血线蜿蜒而下——他竟生生折断了手中的竹帚。
"小僧俗名谢逸。"他忽然笑了，眉间朱砂如血，"七岁那年，你说要与我埋下时光匣，待槐花再开时……"
满树金蕊骤然盛放，香气里浮动着陈年的野莓甜。郑拂心腕间玉镯"咔"地裂开。
山风起时，陆公子的锦袍猎猎作响。他望着相携而立的两人，忽然大笑而去："好个枯木逢春！原是我这俗人，不配见这等佛缘！"
暮鼓声里，老住持拄着禅杖现身："三十年前，老衲为保谢家遗孤，让他顶了慧明的名姓。如今这树既开，便该物归原主了。"
郑拂心望着掌心交叠的菩提与槐木簪，忽然明白为何慧明总在月下擦拭那方旧帕。原来有些真心，早被岁月酿成了琥珀，只待春风化开冰封的河。
虽然说只是个大概，但林玉姝读完心中感慨万分。当即便合上话本，起身：“锦月，结海楼一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