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三年十月初五,赵虾仁身披兽皮大氅,带着林啸、解石二人纵马巡查屯田。青禾背着药篓跟在队尾,发间的红绳在风中轻轻晃动,她不时弯腰采摘路边的苍耳与艾草,药篓边缘己堆起半篓草药。
“寨主,”林啸突然勒住缰绳,指向远处官道,眉头紧锁,“前方尘土大起,似有厮杀之声。”
赵虾仁手搭凉棚望去,只见官道尽头腾起一团黄尘,数骑金兵散骑正纵马追杀一名青衫书生。书生手持长棍左支右绌,青色襕衫己被刀划破数道口子,鲜血从肩背渗出,在深秋的冷风中凝成紫黑。为首金兵挥舞着环刀劈向书生后心,眼看就要血染官道。
“不好!”赵虾仁低喝一声,猛地策马冲出,“解石,放箭掩护!林统领,随我救人!”
解石早己张弓搭箭,弓弦震颤间,羽箭破风而出,精准射落一名金兵握刀的手腕。赵虾仁拔出腰间环首刀,刀刃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冷光,策马冲至近前时猛地俯身,刀光如练,两名金兵尚未反应过来便惨叫着滚落马下。林啸紧随其后,蛇矛如灵蛇出洞,挑飞另一金兵的兵器,同时探手抓住书生后领,将其猛地拽离马背。
“多谢壮士相救!”书生跌坐在地,剧烈喘息着拱手,额角伤口的鲜血顺着鼻梁流下,滴在青色衣襟上,却丝毫未减其温润气度。赵虾仁这才看清,此人虽狼狈不堪,眉目间却透着一股书卷气,腰间系着半块断裂的玉佩,上面用隶体刻着个模糊的“武”字。
“此地不宜久留,上马!”赵虾仁将书生扶上自己的坐骑,解石己肃清残余金兵,三人一骑迅速撤入密林。回到飞虎寨时,青禾立刻取出金疮药为书生包扎,赵虾仁则坐在一旁,看着他清洗过的脸庞,越觉眼熟——那双眼眸清澈沉静,竟与记忆中《水浒传》插画里的少华山寨主朱武有几分神似。
“兄台气度不凡,为何会被金兵追杀?”赵虾仁递过一碗热水,开门见山问道。
书生接过碗,指尖因失血而冰凉:“在下朱策,本是东京太学生,靖康年间城破后流落江湖。日前在济州城外偶遇数名金兵斥候,他们见我行囊中携有书卷舆图,便误以为是宋军细作……”他顿了顿,看向赵虾仁,“听壮士口音与麾下弟兄的装束,莫非是飞虎寨的豪杰?”
“正是。”赵虾仁心中一动,故意提及,“兄台既为东京太学出身,可曾听闻朱武朱先生?”
朱策端着碗的手猛地一颤,热水溅出几滴,他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壮士如何得知先祖名讳?朱武正是在下祖父,当年在少华山聚义,后随宋公明受招安,官至武奕郎。”
果然是朱武后人!赵虾仁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语气却更加温和:“久仰朱先生大名,当年少华山神机军师的威名,在下亦有所耳闻。不知朱兄可愿留在飞虎寨,共图抗金大业?”
朱策环顾寨中,见操练的青壮军纪严明,屯田的百姓面虽略带菜色却无惊惧,与传闻中烧杀抢掠的匪寨截然不同。他又想起赵虾仁救人时的果敢、青禾包扎时的细心,以及方才路上所见的井然秩序,拱手道:“寨主忠义,令在下敬佩。若不嫌弃,朱策愿效犬马之劳。”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竹简,双手奉上,“这是先祖遗留的《八阵图详解》,曾随他南征北战,或可为寨主一用。”
赵虾仁接过竹简,触手温润,显然是被主人常年贴身收藏。展开一看,只见竹简上用朱笔绘制着繁复的阵法图,旁注着“风后握奇阵”“诸葛八阵”等字样,更有朱武亲笔写下的心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阵法者,因势而变也”。他心中巨震,这正是朱武毕生钻研的阵法精要,在冷兵器时代堪称无价之宝。
“朱兄大才,”赵虾仁郑重将竹简递给身旁的林啸,“飞虎寨正缺如兄这般通晓兵法之人,日后军中谋略,便仰仗了。”
朱策脸颊微红,却坦然应下:“寨主放心,朱策虽不才,亦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先父常言,忠义二字重于泰山,今见寨主重举义旗,正是在下梦寐以求的归宿。”
此时,青禾己为朱策包扎好伤口,递过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朱公子,先喝碗姜汤驱寒。”
朱策的加入不仅为飞虎寨带来了朱武的兵家智慧。更重要的是,《八阵图详解》的出现,将彻底改变飞虎寨面对官军围剿时的被动局面。
当晚,聚义厅内灯火通明。赵虾仁将朱策献上的竹简铺展在沙盘上,林啸、阮通、牛皋、裴文、宋志等核心将领围坐西周,听朱策解析阵法要诀。朱策手持木枝,在沙盘上推演王焕可能的进军路线,条理清晰,分析入微:
“王焕所率禁军虽有三千之众,却是北方骑兵改编,不熟悉水泊地形。其粮草辎重则必走运河官道,经李村至梁山泊西岸。”朱策指向沙盘上的芦苇荡标记,“寨主可在此处布设‘长蛇阵’,以阮老英雄的水师截断其粮道,再令林统领率钩镰枪队伏于两侧高地,待其前军受挫、后军混乱之时,以‘鹤翼阵’分兵包抄,必能大胜。”
赵虾仁看着沙盘上逐渐清晰的布局,又想起历史上宋金战争中“以步制骑”的经典战例,点头道:“朱兄所言极是。只是……”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朝廷既己增兵,恐怕这一次,不会再给我们轻易取胜的机会了。”
烛火跳跃,映照着众人坚毅的脸庞。朱策轻轻抚摸着竹简上朱武的笔迹,沉声道:“寨主勿忧。先祖曾言,阵法之要,在于‘知己知彼,因敌而变’。王焕虽勇,却不知我水泊深浅;朝廷虽强,却不知民心向背。我等据天险、得民心,又有诸位英雄相助,未必不能再创梁山昔日之辉煌。”
飞虎寨的旗帜在梁山泊的夜风中猎猎作响,而新加入的朱策,如同投入湖中的一块巨石,不仅激起了涟漪,更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赵虾仁握紧手中的铜哨,他知道,与朝廷的第二次交锋,将是对飞虎寨真正的考验,而朱武的遗脉与兵书,或许正是他们劈开迷雾的那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