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三年九月廿三,临安行在的枢密院大堂内,铜炉中檀香袅袅,却散不去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檀木长案上,济州府通判黄文炳呈递的败报被无数双眼睛反复扫视,显露出“飞虎寨匪众近千,据水泊天险,官军失利”的字样。枢密使王渊端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黄文炳,”王渊的声音沉如洪钟,打破了大堂内的寂静,“你且详述,千余朝廷精兵如何溃败于数百草寇之手?”
跪在丹墀下的黄文炳浑身一颤,官服早己被冷汗浸透。他偷瞄了一眼右侧首座的右相秦桧,见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顿时心胆俱裂,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咚”的声响:“枢密使大人容禀!非是下官指挥无方,实乃飞虎寨贼首赵虾仁狡诈如狐!此贼盘踞梁山泊,勾结水泊渔民布设暗桩,又以石灰硫磺混杂巨石,自芦苇荡中突袭我军船队,致使火攻之计未行而军心先乱……”他刻意拔高声调,眼角余光瞥见御史中丞张浚面露不豫,“更有甚者,此贼打出‘梁山忠义’旗号,煽惑乡野愚民为其卖命,我军登陆时,竟有百姓持锄头粪叉助纣为虐,堵塞河道、袭扰后路!”
“梁山遗脉?”秦桧抚着山羊须,向前轻探身躯,“当年宋江等辈受招安而终遭翦除,正可见草寇本性难移。如今北有金兵压境,南有伪齐窥伺,我朝若容此等乱民盘踞江淮要冲,恐长外敌气焰,坏我王师威仪。”他转向王渊,眼神锐利如刀,“依本相之见,当速发大军,务必要将此患剿除于萌芽之中,以儆效尤!”
“秦相此言差矣!”左侧突然响起洪亮的反对声,御史中丞张浚越众而出,“飞虎寨虽为山寨,然据前方探报,其部众不扰民、不犯商,且多次围杀小股金军及与金军有勾联的匪寨。今国难当头,正需团结一切抗金力量,岂能因地方小挫而大动干戈?某以为,当遣使招安,授其乡兵番号,既可消弭匪患,又能令其为朝廷守御淮河防线,此乃一举两得之策。”
“张中丞未免太过书生之见!”秦桧针锋相对,袍袖一挥带起一阵劲风,“方腊、杨幺之乱,皆因朝廷姑息养奸而起。赵虾仁若真心归顺,何必在济州府兵进剿时痛下杀手?依下官看,此贼不过是借‘忠义’之名行割据之实,若招安不成,反会助其壮大,届时江淮震动,悔之晚矣!”
大堂内顿时议论纷纷。主战派将领如刘光世等人纷纷颔首,认为秦桧所言极是;而张浚一党则据理力争,提及飞虎寨与金兵的零星冲突,强调收编义兵的战略价值。王渊闭目沉思,手指在案几上画出梁山泊的轮廓——那片水泊横跨京东路与淮南东路,若飞虎寨与金兵勾连,确如芒刺在背;但若能收为己用,无疑是抵御金军南下的一道活屏障。
“好了。”王渊猛地睁开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济州败报中提及,飞虎寨己聚兵近千,且有林冲、阮氏等梁山后人辅佐,其势己不可小觑。传本使将令:”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其一,着济州知州李默戴罪立功,即刻整肃州兵,协同京东路兵马钤辖王焕所部三千禁军,限期一月内完成剿匪部署;
其二,命王焕为剿匪主将,黄文炳为监军,即刻率部开赴济州,务在入冬前荡平水泊;
其三,”王渊看向张浚,语气稍缓,“招安之事,可由张中丞派人暗中接触,若飞虎寨肯解甲归降,可奏请朝廷授予乡兵番号,但须缴械并接受改编。”
张浚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拱手领命。秦桧嘴角勾起一抹得胜的微笑,上前一步道:“枢密使英明。为确保万无一失,本相以为,可派可信之人一同前往济州,兼督粮草转运。”
王渊沉吟片刻,点头道:“便让你府上幕僚刘光世前往,兼理粮秣事宜。”
当日午后,八百里加急金牌自临安出发,沿途驿站换马不换人,黄尘滚滚中奔向京东路。然而,古代通信效率低下,从临安到济州往返需时近月,当王焕的三千禁军在十月中旬抵达济州府时,梁山泊的水面己结上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