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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西城外的废弃窑洞像头蛰伏的巨兽，穿堂风裹挟着黄土从坍塌的洞口灌进来，将摇曳的油灯火苗压得忽明忽暗。我蜷缩在角落，看着墙上众人扭曲的影子，耳边回荡着张世强换药时压抑的闷哼 —— 那声音像生锈的锯条，一下下割着我的神经。
周奎突然将半块硬得硌牙的牛肉干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老高。他踢开脚边的碎石，炸药包的麻绳在腰间勒出深红的印子：“都别磨叽了！小鬼子在二十西节谷囤了半个师团的兵力，再等下去，鲁西就真成铁桶阵，咱们都得变成瓮中之鳖！” 他说话时，后槽牙咬得 “咯咯” 响，眼里烧着两团火。
我下意识摸向口袋里唐门的铜钱，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樱花会馆那晚。张旭成倒下时瞪大的双眼，还有张世强被拖进地牢时绝望的嘶吼，在脑海里反复回放。这次要是再失败…… 我不敢往下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青龙帮的西装男人慢条斯理地转动怀表，金丝眼镜在火光中闪过一道冷芒：“周爷这话轻巧。二十西节谷两侧峭壁如刀削，谷口的重机枪阵地能把活人打成筛子，强攻无异于拿鸡蛋碰石头。”
“那你说怎么办？！” 周奎猛地站起来，震得脚下碎石 “哗啦” 作响，九节鞭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唐七始终坐在阴影里，这时突然甩出一枚银针。火苗 “噗” 地熄灭，窑洞瞬间暗了大半。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所以才要智取。”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
张麒麟的手指在地图上反复，绷带下渗出的血渍己经干涸，凝成暗红的痂。作为张家领头人，他比谁都清楚二十西节谷的凶险 —— 那里曾是张家祖辈挖矿的地方，每一条暗道都浸着先辈的血汗。“谷内有三条暗道。”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但得有人吸引日军主力，给潜入部队争取时间。”
“我带袍哥会守谷口！” 周奎一拍胸脯，胸前炸药包的引线随之晃动，“就用老子的九节鞭，抽烂小鬼子的狗头！” 他说得豪迈，可我分明看见他攥紧的拳头在微微发抖 —— 他心里也没底，只是不愿认怂。
西装男人嗤笑一声：“莽撞！日军炮火覆盖时，你那铁链子能挡得住？” 他从皮箱里掏出一叠情报，纸张边缘还沾着油渍，“青龙帮己策反谷内三个伪军据点，可里应外合打开防线缺口。但前提是，得有人能扛住日军第一轮攻势。”
窑洞里陷入死寂，只有张世强的闷哼声越来越弱。我盯着地图上那片被红笔圈得刺眼的区域，喉咙发紧。上次行动的惨败如同一记重锤，敲得我心有余悸。要是这次再中埋伏……
“我带张家子弟从西侧悬崖攀援而下。” 张三峰打破沉默，他擦拭匕首的动作顿了顿，“悬崖守军薄弱，只要炸开弹药库，就能打乱日军部署。”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我知道，那条悬崖小路布满青苔，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好！” 张麒麟重重一拍桌子，油灯剧烈晃动，“我和你一起去。爱国，你跟着周奎，守住谷口第一道防线。”
我猛地挺首腰杆，手心的唐门铜钱被汗水浸得发烫：“保证完成任务！” 话虽如此，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我真的能守住吗？万一……
唐七不知何时又掏出一把银针，在火苗上慢慢烤着。针尖映出诡异的红光，“我负责狙击日军指挥官，不过需要制高点。” 他看向西装男人，“青龙帮能否搞到谷内瞭望塔的布防图？”
“天亮前送到。” 西装男人合上怀表，表盖内侧的青龙纹若隐若现，“但各位最好祈祷计划万无一失，杜先生说了，这是鲁西最后的机会。”
这句话像块巨石，压得窑洞里的气氛更加沉重。周奎又往嘴里塞了块牛肉干，嚼得 “嘎吱” 响，骂骂咧咧地检查弹药；张三峰默默整理着腰间的暗器，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肃杀；唐七将烤好的银针一根根插进竹筒，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珍贵的物件。
我望着墙上的地图，二十西节谷那片区域仿佛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张麒麟突然站到高处，火把的光芒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也照亮了他眼中燃烧的决绝：“都记住了！此战关乎鲁西存亡，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众人的吼声震得窑洞顶上的尘土簌簌掉落，油灯的火苗猛地蹿高。我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的瞬间，疼痛反而让我清醒 —— 这一战，我们没有退路，也绝不能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