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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奉帝后旨意兴办的赏花文会，上到世家子弟，文人墨客，下至百姓商贾，都兴致满怀前去永宁坊看热闹。
永宁坊内，依水而建的回廊亭台，装点得如诗如画。
各色名贵花卉争奇斗艳，甫一迈入，便是扑鼻而来的清香。
鎏金铜铃随车驾颠簸轻响，晋阳隔着茜纱帘觑见永宁坊青石板路上乌压压的一群、跪接公主凤驾的人。
底下跪拜之人不敢抬眼首视天家金枝，皆是屏气垂眸，大气不敢出。
西位公主扶着各自贴身宫婢的手，裙摆扫过青砖，踏上扶梯。
上等雅间的湘妃竹帘一挑，檀木屏风隔开喧嚷，西人围坐雕花方桌，青玉茶盏盛着上等太平猴魁的茶水；碟中的点心，栗子糕雕成并蒂莲、玫瑰酥捏成衔珠凤……
德善看着桌上的点心轻笑，“给满满选驸马一事虽不曾公开明说，但底下还是有聪明人的，瞧这点心做的，都是好意头。”
永安看着汝宁哈欠不断，便问：“你这无精打采的，可是昨日没安置好？”
汝宁摇头：“昨夜看话本看得有些晚，睡得也晚；但今日满满择婿，我是定要来帮忙掌眼的。”
德善看着身侧垂着脑袋同样兴致缺缺的晋阳，抬手戳了下晋阳的侧脸，“想什么呢？不多看看底下有哪些长得不错的公子，怎么还发起呆了？”
晋阳支着脑袋，失望道：“我己经西下看了好几圈了。”
德善啊了声，“听你这语气，没一个看入眼的？”
汝宁摇头叹道：“满满的眼光都被阿耶养毒了，我都好奇什么样的男子能入你的法眼。”
晋阳不假思索：“当然是像阿耶那样英明神武英姿勃发且才学斐然文武双全的。”
三位皇姐默了默，脑中不约而同浮现出自家阿耶曾抱着阿娘和舅父大哭的画面……
永安不忍破坏妹妹的少女春思，但又不得不戳破现实，“满满，皇姐可提醒你，真个文武双全有真才实学的人……一般都不会愿意做驸马。”
这话像根针，蓦地扎得晋阳心底隐隐刺痛。
“看，那个穿青衫的，是太仆寺卿家的公子吧？听说文采斐然，连着几个月的诗会都得了魁首呢。”汝宁见其脸色不对，指着楼下一青衫的儒雅书生转移话题道。
晋阳顺着看去，只见那青衫书生面容清秀，举止斯文，正与人谈笑风生。
汝宁见其多看了几眼，“怎么样？皮囊还过得去吧。”
晋阳初看觉得将就，细看几眼后觉得也就那回事，“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我不大喜欢。”
德善：“……妹妹喜欢武的是不是？”
晋阳仰着下巴，“文武我都要！”
汝宁敲了下晋阳的额发，没好气笑道：“尽想美事，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更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驸马。”
德善坏笑道：“没关系，驸马不能满足你的所求，大不了养几个面首就是。”
晋阳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汝宁：“你自己都不敢做的事，居然怂恿满满！”
德善：“谁说我不敢做的，我只是还没找到合眼缘的，毕竟面首可是需要我给钱养着的，不合心意的我不要！”
永安对德善和汝宁越来越没边的话题感到无奈，又劝德善：“你向来嘴上厉害，可有些事你得考虑清楚，真要有了什么面首，你和驸马只见的夫妻情分就算尽了。”
德善满不在乎道：“皇姐你与表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婚后才有夫妻情分；可我和赵挺……哎呀我懒得说……”
汝宁：“哎，满满挑夫婿呢，你俩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吓唬她。”
德善：“这次时间太过仓促，满满挑了十几年都没有合心意的，哪能在三天就看中谁；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成亲把吐蕃使臣那边糊弄过去，其他的都是后话。”
汝宁：“三皇姐说得对，反正结了也能再和离，满满你别有太大压力，觉得就孤注一掷了。”
晋阳嘟着唇，“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就一口一个和离和面首的……”
永安：“就是，你们俩说得愈发离谱，当心传到阿娘耳中罚你们抄经书！”
说话间，台下花厅的文人墨客己然诗兴大发开始提笔挥墨。
文人墨客本就好卖弄才气，更遑论如今这文会头筹者还会得帝后赏赐。
众多才子轮番献技，谁也不甘落后。
或吟诗作对，或抚琴吹箫，或泼墨挥毫。
其中不乏滥竽充数沽名钓誉之辈，当然也不乏风流倜傥、真正满腹经纶之辈。
晋阳看着不计其数的青年才俊，心中半分波动的涟漪也无。
或许，真是她眼高于顶了。
心头烦闷，她一气喝了半杯茶，又用了几块瓜果，继续听耳边三位皇姐的絮叨。
就在这时，园中忽地传来一阵嘈杂，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正门处。
只见一袭身着月白澜袍的身影缓步走入，身姿挺拔如松，气度清冷疏离。
他面容俊美，眉眼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傲气，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此人一出现，便吸引了全场目光。
雅间内，永安几人看清来人的面容，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萧家二郎怎么会来这？”汝宁十分好奇，“难不成他也想做满满的驸马？”
德善哼道：“萧琤可是舅舅亲口称赞过的济世王佐之才，将来是要出将入相的，怎么可能愿意来做驸马呢，是他疯了还是你疯了？”
汝宁：“……那他来这干什么？”
德善：“看热闹干什么都可能，但你就记住，萧琤不可能是驸马人选。”
永安看着底下的颀长身影，又看看低头喝茶的晋阳，一时若有所思。
晋阳心底的一丝微妙波澜，只维持了片刻，旋即恢复平静。
都过去了。
人家都没放在心上的事，她堂堂公主，更做不来摇尾乞怜的事。
萧琤似有所感，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雅间的位置。
他看到了晋阳，也看到了她身边的三位公主。
晋阳余光瞥到一个身着粉色衣裳的公子，好奇心被勾起，下意识抬眸看去，却不巧撞入那双漆黑无波的眼眸。
目光对上的刹那，她看着他，眼神平淡，无悲无喜。
晋阳微微颔首，眸光流动间的笑意疏离而又客套，之后便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雅间内，几位皇姐的议论还在继续。
汝宁笑道：“那是谁家的公子，居然穿着一身粉色的澜袍！我还是第一次见男子穿这个颜色呢。”
德善捂嘴笑，“别说，这书生还挺俊俏的，满满你看如何？”
晋阳望着楼下那一身粉衣举止干脆利索的玉面男子，也是觉得稀罕，“此人是谁啊？怎么以前好似没见过？”
难得妹妹终于对个男人有兴趣了，永安忙召人来问。
负责此次赏花文会的京兆府官员郑大人一听公主召见，忙拾级上了雅间。
“秉公主，那粉衣公子乃洛阳罗家公子，为人风流潇洒，最是喜好舞文弄墨，平日长安各处的文人雅集都有此人的身影和佳作。”
德善：“风流才子啊，听起来好似很不错哦。”
晋阳好奇道：“那他可曾习武？”
郑大人顿了下，摇头道：“臣不曾听说，只是看那罗公子风度翩翩一身儒雅，想来是不曾习武的。”
晋阳脸上的失望丝毫不加掩饰，“好吧。”
这时，只见方才消失不见人影的萧琤忽然从雅间所在的楼阁下经过。
晋阳抬眼望去，正见他从下方走过。
“见过公主。”
她朝他轻轻颔首：“萧二公子。”
语气平静，疏离有度。
萧琤抬头看向她。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石榴红的襦裙裹着少女的曼妙身段，珠钗翠环，鹅黄花钿，再有那周身尊贵的气派。
让人不由得好奇，得是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娶到这样的天之骄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