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那张冰凉的治疗床上,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往里输,滴答声在安静的治疗室里格外清晰。治疗师陆沉站在我面前,手里的催眠器转得飞快,像极了小时候父亲床头那只破旧的八音盒。我盯着那团旋转的光,眼皮越来越重,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深呼吸,林深,放松你的身体……对,放松……回到那个地方……那个让你不断做噩梦的地方。”
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又沙哑,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挣扎。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黑暗,接着又变成了昏黄的光线,耳边传来一阵潮湿的闷热气息,我忽然就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走进那个地下室的感觉。
“爸,这里好闷啊。”童年的我攥着父亲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父亲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别怕,爸爸在这里。”
地下室里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切割声,还有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我看到父亲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拉得很长,他的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坚毅和悲凉。突然,地下室的门被踹开了,几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人脸上戴着一个诡异的面具,眼睛在面具后闪着恶毒的光。
“林教授,你以为你能逃得掉?”那人手里拿着一根铁棍,恶狠狠地朝父亲身上砸去。父亲护着我往后退,嘴里喊着:“你们这群疯子!这个实验违反,会害死人的!”
我看见父亲的嘴角开始流血,他艰难地扭过头对我喊:“儿子,跑!去找警局的陈叔叔!”
我撒腿就往外跑,可却被一个男人抓住了衣领,像拎一只小鸡似的把我甩在地上。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蹲下身,掰开我的嘴巴:“来,喝下去……”
一股刺鼻的药水灌进我的喉咙,我拼命挣扎,可全身却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父亲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喊着我的名字,那声音像一把刀,一下一下扎在我的心里。我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眼前一切开始模糊。
“林深,林深,你看到了吗?看清那个面具长什么样子了吗?”陆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我眼前又是一黑,回到治疗室。汗水己经打湿了我的后背,我大口喘着气,眼神迷茫地看着陆沉。
“我看见了……那个面具,它……它长着一对犄角,犄角上刻着奇怪的符号。”我声音颤抖地说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陆沉的胳膊:“陆沉,那个符号,和我父亲遗物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陆沉皱着眉,沉默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照片上是我父亲遗物上的那个符号,和我刚才描述的一模一样。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眼泪立刻在眼眶里打转:“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陆沉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林深,你父亲当年不是单纯的研究事故,他是被人算计的。那个邪教组织,他们利用你父亲的研究,想制造一批听话的杀人工具……”
“那‘暗影’呢?‘暗影’也是他们造出来的吗?”我急切地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陆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暗影’……也许是你潜意识对自我保护的一种极端反应。你父亲为了保护你,故意设计了一场意外,让你出现人格分裂,把那些痛苦的记忆都封印在‘暗影’里了。”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看着陆沉,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突然,我想起了地下室里那刺鼻的药水味,想起了父亲慌乱中塞给我的那张纸条,想起了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
“不!不可能!我怎么会是杀人凶手?我怎么会……”我抱着头在地上滚,指甲深深掐进头皮里。陆沉没有劝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
“林深,你不是凶手。”陆沉突然蹲下身子,抓着我的肩膀,眼神坚定地看着我:“你只是个被卷进这场阴谋的无辜者。你父亲的死,那些无辜的人的死,都不是你的错。那个‘暗影’,它只是一个被扭曲的你,一个背负了所有痛苦和仇恨的你。但现在,你可以选择放下它了。”
我抬起头,看着陆沉的眼睛,像是在寻找什么答案。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流下来,滴在我的手背上,冰凉又滚烫。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我在警局看到的那些被‘暗影’杀害的尸体,还有陈雨眼里的惊恐。
“陆沉,如果‘暗影’真的消失了,我还是我吗?”我沙哑着嗓子问。陆沉没说话,只是用力抱了抱我。
我靠在他肩膀上,听着他的心跳,突然觉得心里一片平静。这个城市,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突然在我面前撕开了另一张面孔。那些光鲜亮丽的街道下面,藏着多少罪恶和阴谋。
“陆沉,我想知道真相。”我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我想知道,我是谁,我父亲是谁,那个‘暗影’,到底是谁。”
陆沉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他轻轻点了点头:“好,那我们从现在开始,一步一步,把这个烂摊子掀个底朝天。”
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看着墙上的钟表。时针己经指向凌晨三点,整个城市都在睡觉,只有我们还醒着,守着这个秘密。
“明天,”我看着陆沉,眼神里满是决绝:“我们去那个地下室,把当年的事,查个清楚。”
陆沉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在给我打气。我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心里突然有了一股力量。
“好,”陆沉终于开口:“那我们明天就去。不管挖到什么,我们都一起扛。”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一片暖意。这个城市,虽然黑暗,但至少还有陆沉这样的光。我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