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匈奴营地———。
狼皮帐篷外火把如血。
李斯握着青铜酒杯的手微微发抖,右贤王腰间的圆月弯刀正抵在他脖颈处:“秦使倒是好大的胆子,带着空口白话就想让本王退兵?
“大王且看这个。”李斯强作镇定,从袖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帛书。
右贤王接过展开,浑浊的双眼突然瞪大——那是赵高承诺割让云中郡的密信抄本,“赵高不过是想借大王之手除掉政敌,事成后,他岂会容匈奴坐大?”
帐外马蹄声骤响,我带着百名死士掀开帐帘。
右贤王的侍卫立刻张弓搭箭,却在看到我腰间玉佩时愣住——那是当年秦始皇赠予匈奴大单于的信物。
“右贤王可还记得,”我缓步上前,声音在帐内回荡,“二十年前,您的父亲曾在咸阳宫与我父皇歃血为盟?”
右贤王的弯刀微微下垂,喉间发出低沉的咆哮:“秦人本就背信弃义!”
“背信弃义的是赵高!”我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被匈奴箭矢留下的旧伤。
“三年前雁门关之战,我率三千骑兵拼死突围,为的就是守住秦匈盟约!”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时的箭伤至今仍隐隐作痛,而此刻,这道伤疤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李斯适时地添了把火:“大王若执意开战,我儿三川郡的李由将军己率五万秦军驰援,蒙恬将军的铁骑也正从河套赶来。”
他故意停顿,看着右贤王紧绷的下颌,“况且,赵高许诺的典籍,不过是些残次品。真正的《诗》《书》孤本,都在......”
“都在我的军营里。”我接话道,示意死士抬上木箱。
当箱盖打开,月光倾泻在泛黄的竹简上,右贤王的萨满巫师突然发出惊呼——那是匈奴传说中记载着长生秘术的“天神之书”。
右贤王的弯刀“当啷”落地,他踉跄着上前,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抚过竹简:“这不可能......”
“只要大王退兵,这些典籍归您所有。”我故作镇定的说,
“而且,我以公子身份承诺,重启关市,开放盐铁交易。”
说这话时,想起蒙恬的担忧——开放盐铁可能养虎为患,但此刻,这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匈奴斥候跌跌撞撞闯入:“报!东方发现大批秦军!”右贤王脸色骤变,回头看向我。
那是我设计蒙恬的疑兵之计。
我故意露出一丝疲惫,“我不想再战,相信大王也不想让子民白白送死。”
脑海中闪过无数战死的士兵面容,那些年轻的生命,不该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右贤王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大笑起来:“好!不愧是秦始皇的长子!”
他猛地抽出弯刀,在自己掌心划出一道血痕,“今日,我便再信秦人一次!”
看着右贤王与我歃血为盟,李斯悄悄擦去额角的冷汗。
当我走出帐篷,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天空中繁星闪烁。李斯低声道:“公子这招险棋,就不怕右贤王识破?”
“他识破与否,都别无选择。”我望着匈奴营地渐渐熄灭的篝火,想起沙盘上那些精心布置的陷阱。
“暴雨让他的骑兵失去优势,而赵高的反复无常,才是真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心中却暗暗后怕——若右贤王不顾一切发动攻击,我们根本无力抵挡。
回程的马车上,李斯突然开口:“公子打算何时动手?”
“等李由将军的军队抵达咸阳城郊。”
“赵高一日不除,大秦就一日不得安宁。”车窗外,黎明的曙光正在地平线上升起。
漳水河畔的营帐内,烛火将李斯脸上的皱纹照得更深,他手中的竹简在微微颤抖,那上面记录着秦始皇与赵高一行的最新动向。
“公子,陛下的车架己过平原津,赵高沿途不断支开陛下的旧部,如今护卫之中,十有八九是他的死士。”
我死死盯着舆图上“沙丘”二字,穿越以来经历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东市儒生的鲜血、蒙毅临终前的眼神、阿七倒下时不甘的面容……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正裹挟着父皇一步步走向深渊。
“丞相,我们不能再等了!”我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斯,“若让赵高到了沙丘,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李斯却缓缓摇头,苍老的脸上满是忧虑:“公子,赵高老谋深算,沿途设下重重关卡,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
贸然行动,非但救不出陛下,还可能……”他没有说完,但我明白他未尽的话语——还可能赔上所有人的性命。
蒙恬在一旁按捺不住,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那阉贼得逞?丞相,您昔日的果敢何在?如今大秦危在旦夕,您还要犹豫到何时!”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眼中满是不甘与焦急。
李斯叹了口气:“蒙将军,我又何尝不知?但此事关乎我们所有人的安危,稍有不慎……”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言辞,“况且,我们现在兵力不足,粮草也未必能支撑长途奔袭。”
我看着李斯,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到一丝动摇:
“丞相,我知道您担心什么。赵高若掌权,您多年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甚至可能背上千古骂名。
但您想过没有,若陛下……”深吸一口气后继续道,“若陛下遭遇不测,赵高定会将罪名安在您我头上。到那时,您就算想自保,又谈何容易?”
李斯的身体微微一震,抚须的手停了下来。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公子所言,老夫岂会不知?只是……”他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只是我们必须有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