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帐时,己经是后半夜。
蒙恬正在沙盘前推演兵力部署。他抬头看见我衣服上沾着的泥土,目光里闪过一丝诧异。
我将一块带着体温的面饼放在案上——那是民夫硬塞给我的,说是自家婆娘新烤的。
“百姓比我们更清楚谁在祸乱天下。“我指着沙盘上的咸阳。
“赵高以为控制了朝堂就能掌控一切,却忘了真正的朝堂,在这万里疆域的每一寸土地上。
蒙恬轻笑出声:“末将终于明白,为何公子执意隐忍。
这盘棋,我们要赢的不是一场战役,而是人心。“
哗啦啦…..外面下起了大雨。
暗卫送来加急密报。羊皮纸上的字迹被雨水晕染,但“沙丘“二字依然触目惊心。
父皇的巡游队伍己离开咸阳抵达漳水,随行郎中令换成了赵高的心。
更令人心惊的是,车队中出现了大量装载炼丹炉的马车车——这分明是要将病重的父皇困在远离咸阳的地方。
我攥着密报在帐中来回踱步,脑中思索着接下来的部署。
蒙毅血书里“李斯动摇“西个字突然被我想起。
那个在咸阳宫门口转动玉扳指的身影,此刻究竟在谋划什么?
若能争取到李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一旦失败,所有努力都将化作泡影。
“公子,该做决断了。“蒙恬的声音打断思绪。
“现在边境有三十万大军随时能截断巡游路线,但...我们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不可,如果把大部分军队调走,匈奴进边,那内忧外患,到时候我们就是历史罪人。”
“传令下去,“我握紧虎符,眼神凛冽,下定了决心。
“让黄河水师佯装运送粮草,秘密沿漳水北上。
同时派人给咸阳的暗桩送信,就说...“就说公子病重,急召李斯丞相前来诊治。“
蒙恬瞳孔骤缩:“公子这是要...?“
“赌一把。“我扯出一抹苦笑,想起东市老儒生被斩时不甘的眼神。
“李斯自负聪明,定会怀疑这是圈套。但他更忌惮的,是失去掌控局势的机会。只要他肯来,我们就有谈判的筹码。”
一夜无眠,当第一缕晨光洒在我疲惫的脸上,如刀般刺的我眼生疼。
走出营帐,我站在长城之巅,看着民夫们又开始新一天的劳作。他们的号子声比昨夜更响亮。
我挽起袍角,身旁的民夫老周见状急道:“公子金贵之躯,这等粗活......“
话音未落,蒙恬己大步上前,摘下头盔往地上一掼,抄起石杵夯地:“我等吃着百姓的粟米,今日便与诸位同修长城!“
将士与民夫们先是惊愕,继而爆发出震天欢呼。
蒙恬解下腰间酒囊递来,浓烈的粟米酒混着风沙灌入喉中,烧得眼眶发烫。
远处传来孩童清亮的嗓音:“大将军!大将军!”
循声望去,几个裹着粗布袄的孩子举着野花跑来,将沾满泥土的花束塞进蒙恬手里。
这位令匈奴闻风丧胆的虎将,此刻竟红了眼眶,笨拙地将野花别在铠甲缝隙。
嘻嘻打闹声,夯土吆喝声,声声入耳。
呜…….急切烽号穿破云霄,打破了此刻和谐的场景。
西北方向突然腾起三柱狼烟,我与蒙恬对视一眼。
一位亲兵疾步跑来,“报告大将军,公子,匈奴前锋距此不过二十里”
“他妈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握紧腰间短剑,转身准备回营帐。
“公子,大将军,匈奴来犯,我等愿和你们守城”老者民夫佝偻的腰此刻挺的笔首。
老周也抄起铁叉:“他娘的,修了三年长城,今日总算能亲手杀几个胡虏!”
数百民夫纷纷抄起扁担、石锤,自发排成队列。
城墙箭楼里,我通过望楼观察敌情。
匈奴骑兵的弯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狼旗随风狂舞。
忽然,我注意到敌方阵列中有几辆蒙着黑布的战车——那绝非寻常攻城器械。
“传令下去,重点防备战车方向!“我话音刚落,一支响箭破空而来,首首钉在城墙垛口。
箭尾绑着的羊皮纸上,赫然是赵高的亲笔:“扶苏速降,可免百姓涂炭。“
“赵高尽然勾结匈奴”我气的将羊皮纸扯碎。
蒙恬怒极反笑:“这阉贼倒会借刀杀人!“
他转头望向身后自发守城的百姓,白发苍苍的老妪正在给将士包扎伤口,少年们抱着石块排成传递链。
我展开密探刚送来的帛书,“公子,黄河水师己抵达漳水上游!“帛书上的禀报让我精神一振。
目光扫过城墙下密密麻麻的百姓,突然想起在咸阳宫与父皇争论时,他曾说:“民心似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此刻,这千万双手筑起的防线,远比任何兵器都锋利。
我和蒙恬踏着重甲站上点将台,腰间的虎符象征着无限权力。
“全军听令——”他的吼声裹挟着西北风沙,震得我耳膜生疼。
顷刻间,营地各处传来铁甲碰撞的脆响。士兵和民夫们整齐排列,毫不壮观。
“第一列,前出五步!”随着蒙恬的命令,前排士兵整齐踏出一步,地面在数千双战靴的踩踏下发出沉闷的轰鸣。
“第二列,持戈!”后排士兵立刻将长戈斜举,尖锐的矛头在空中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第三列……….”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拖沓,士兵们的动作如臂使指。
穿越大秦这么久,看着眼前这钢铁洪流般的军阵,胸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
我终于明白,这就是秦始皇横扫六国的底气,也是他守护大秦的希望所在。
“大”我话刚出口,因为紧张使我的声音都嘶哑。蒙恬抓住我的手,眼神坚定的看着我。
“大秦的雄师们,大秦的子民们。倭寇进边,杀我父母,辱我妻女,我们怎么办”
“杀,杀,杀”杀声冲破云霄,在空旷的边境来回震荡。
“倭寇退兵,山河无恙。本公子与诸位把酒言欢,共话太平。”
我单膝跪地。将酒碗抬过头顶
“抵御外敌的铁血将士,你们是民族的脊梁,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大秦江山社稷献出生命的士兵们,你们为了国家的伟大事业,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你们的壮举也将永远被铭记,万岁万岁万万岁!”
蒙恬身影一震,眼眶红润,单膝跪地,公子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士与百姓也齐齐跪下,公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匈奴的战鼓骤然响起,第一波攻城开始了。
滚烫的金汁从城墙上泼下,哀嚎声中,我看见那些战车终于揭开黑布——竟是数架改良版的床弩!
巨大的箭矢穿透城墙,碎石飞溅间,一个少年被气浪掀翻。我冲过去将他护在身下,后背撞上城墙,疼得眼前发黑。
“公子!“蒙恬挥剑砍断己经快爬上城墙的匈奴兵,伸手将我拉起。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指着敌军阵脚:“传令火攻!”
随着火箭如雨般射向床弩,战场瞬间化作火海。
匈奴骑兵的惨叫声中,我听见老周撕心裂肺的呐喊:“狗日的!还我儿子命来!“他挥舞着带血的铁叉,第一个翻过城墙,冲向溃败的敌军。
…………
暮色降临时,战场终于沉寂。我踩着满地狼藉巡视城墙,看见百姓们正自发搬运伤员。
一个小姑娘捧着陶碗怯生生递来:“公子,这是阿娘熬的草药。
“药汁入口苦涩,却暖透了五脏六腑。蒙恬擦拭着染血的长剑走来,:“匈奴退了三十里,但以右贤王的性子......“
“赵高不会让他善罢甘休。”我望着咸阳方向的漫天晚霞,突然想起李斯书房里那幅《稷下学宫图》。
那位以“老鼠哲学“立身的丞相,此刻是否也在望着同一轮夕阳?
密探回报,李斯在前日己离开咸阳,随行护卫却是赵高的人。
夜幕低垂,远处匈奴营地的篝火忽明忽暗。
手指抚过城墙刻痕,突然摸到某处凹陷——那是今日与民夫共筑城墙时,一个孩童用石子刻下的“福“字。
“公子,李斯的车队己过函谷关。“暗卫的禀报打断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