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如墨,呼啸的北风裹挟着雪粒子扑在破庙斑驳的墙面上,发出沙沙的刺响。沈明棠蜷缩在角落,借着豆大的油灯微光,反复着刚从系统签到得来的那匹藏青色棉布。粗粝的触感里夹杂着细微的绒毛,在物资匮乏的流放路上,这无疑是最珍贵的馈赠。
"阿姐,祖父又咳了。"稚嫩的声音从草堆那边传来,小弟沈承砚裹着打满补丁的夹袄,像只受惊的小鹿凑到她身边,"我数着他今夜己经咳了七次......"
明棠的心猛地揪紧。自从密信事件后,祖父沈鹤年为了保护家人,在狱中受了不少磋磨,虽被萧凛暗中相助提前释放,但风寒与旧伤却愈发严重。她将弟弟冻得通红的小手捂进怀里,目光落在不远处蜷缩成一团的老人身上——沈鹤年盖着的棉被薄得几乎透光,每次咳嗽都震得草席簌簌作响。
"别怕,阿姐有办法。"她轻声安抚着,手指却不自觉地抓紧了布料。系统提示音还在耳畔回响:【获得御寒棉布十匹,可抵御零下二十度严寒】,但此刻的沈家,连一把像样的剪刀都没有。
"明棠,你在做什么?"父亲沈青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人身形清瘦,因连日奔波,鬓角竟添了几缕白发,但目光依然温润如昔。他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向布料,眼底泛起惊讶,"这是......"
"爹,我在驿站遇到个好心的商贩,用野菜换的。"明棠撒了个谎,将布料展开,"我想趁着今夜,给全家改制冬衣。"她没敢看父亲的眼睛,自从重生以来,家人虽默契地对她的"奇遇"保持沉默,但这份善意的包容反而让她愈发愧疚。
沈青梧显然不信,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从腰间摸出把生锈的匕首:"用这个裁吧,小心别伤着手。"他转而从包袱里翻出个油纸包,"方才在驿站外捡了些碎布,或许能派上用场。"
明棠眼眶一热。父亲总是这样,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刻,也会把希望和温暖留给家人。她接过匕首,就着油灯开始裁剪。布料虽粗,却意外地厚实,裁开时竟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
妹妹沈明玥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小姑娘的手指还裹着明棠用签到得来的护手霜敷过的布条,却执意要帮忙:"阿姐,我会绣花,让我在衣领上绣朵梅花吧!"她说话时,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在昏黄的灯光下晶莹剔透。
破庙里渐渐热闹起来。母亲周淑贞找出珍藏的顶针,开始仔细缝制;沈承砚蹲在一旁,认真地把裁剩的边角料叠成小方块;就连虚弱的沈鹤年也撑起身子,用枯枝在地上画出剪裁的样式。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七双手在布料间穿梭,偶尔指尖相触,便会换来会心的微笑。
"明棠,这领口这样改可好?"周淑贞举起半成品的棉衣,针脚细密如星子。她年轻时是京城有名的绣娘,即便在流放途中,手艺也没落下。明棠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系统仓库里还有瓶驻颜丹,只是如今情势危急,实在不敢轻易暴露。
"娘,这样正好。"她接过棉衣,在祖父身上比量。老人看着孙女忙碌的身影,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苦了我的棠儿......"
夜深了,寒风越发肆虐。明棠却浑然不觉,专注地将最后一粒盘扣缝好。当第一件棉衣完成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藏青色的衣料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领口的梅花栩栩如生,针脚处还特意加了层毛边,既防风又美观。
"快穿上试试!"她将棉衣披在祖父身上。沈鹤年颤抖着抚摸衣料,喉结上下滚动:"这是我沈鹤年这辈子穿过最暖和的衣裳......"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却没再出现血丝——这是密信事件后,他第一次没有咳血。
明棠眼眶发热,转身又将第二件棉衣递给父亲。沈青梧穿上后,笑着转了个圈:"你娘说得对,咱们明棠的手艺,比京城最好的裁缝还强!"他伸手帮妻子整理衣襟,两人相视一笑,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温柔。
接下来的几日,沈家成了流放队伍里最"扎眼"的存在。别家还穿着单薄的夹袄瑟瑟发抖,他们却身着厚实的棉衣,甚至还分出几件送给了同病相怜的老弱。那些曾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人,眼中渐渐多了羡慕与善意。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一日正午,队伍在荒原上休整时,几个押送的士兵突然围了过来。为首的百户眼神贪婪地盯着沈家人的棉衣:"听说你们有上好的布料?交出来,算你们孝敬朝廷!"
沈明棠挡在家人身前,手心沁出冷汗。她知道,若是交出布料,不仅暴露系统秘密,更会断了全家的活路。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声清越的马嘶划破天际。
"住手!"熟悉的声音传来。萧凛骑着黑马疾驰而来,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翻身下马,目光如刀扫过士兵:"沈家人的衣物是我赠予的,你们也想要?"
百户脸色骤变,讪笑着连连后退:"萧将军误会了,小的们只是......"
"滚!"萧凛冷喝一声,吓得众人抱头鼠窜。他转头看向明棠,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方才在驿站听说有人刁难,特意赶来看看。"他瞥见明棠手中的针线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些棉衣,都是你做的?"
明棠点点头,将一件新裁的棉衣递过去:"萧将军屡次相助,这是沈家的一点心意。"
萧凛接过棉衣,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两人皆是一怔。寒风吹过,棉衣上的梅花暗香浮动,仿佛连这荒芜的流放路,也变得温暖起来。
夜幕再次降临时,沈家众人穿着新衣挤在马车里。沈承砚抱着雪球(那只被他驯服的雪狐),兴奋地说个不停;明玥靠在母亲肩头,早己进入梦乡;祖父沈鹤年的咳嗽声轻了许多,正闭目养神。
明棠靠在车窗边,望着漫天星辰。手中的针线还带着余温,她知道,这一针一线缝起的不仅是冬衣,更是一家人对抗命运的勇气。而前方的路,或许依然艰难,但只要家人在一起,再冷的寒冬也终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