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小小的鼻翼微微翕动,空气中弥漫着那碗药的味道。他斜着小脑袋,大大的眼睛盯着那深褐色的液体。以他的感知(或许得益于高等级或系统赋予的某些知识),他能判断出这药基本没什么有效的药性,除了极致的苦涩,几乎别无它用。
小萧逸似乎察觉到了他专注的目光,原本落寞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他伸出带着细小伤痕的手指,轻轻揉了揉林语小小的脑袋瓜,指尖带着属于孩童的温度和一点点粗糙感。
“你是在关心我吗?”小萧逸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我没事。”
说完,他端起那缺口的碗,像喝寻常的水一样,仰头将那深褐色的苦汁一饮而尽。喉结滚动,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那足以让常人皱眉的苦涩对他而言,早己是稀松平常、必须吞咽下去的东西。
林语抬着小脑袋,再次环顾西周。破旧的房屋,简陋的陈设,妇人(陈姨)洗得发白带补丁的衣裳,还有这个缺了口的药碗……一切都印证着这里的贫瘠。
这与他认知中那个成年后呼风唤雨、富可敌国的萧逸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林语小小的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感:“他……小时候竟是这样过来的?”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孩童嬉闹声由远及近。三西个半大孩子从巷口跑了过来,他们显然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小萧逸。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孩脚步一顿,脸上立刻露出了嫌恶和挑衅的神情。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手臂一扬,那石子带着风声,“啪”地一声,精准地砸在了小萧逸的脚边,溅起一小片尘土。
“看!是小疯子!”那男孩指着小萧逸,声音故意拔高,充满了恶意,“他娘是疯子!他就是个小疯子!离他远点,晦气!”
其他孩子也跟着起哄,嘻嘻哈哈地重复着“小疯子”的称呼,眼神里充满了排斥和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辱骂和攻击,小萧逸的身体猛地绷紧了一下,随即却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更加用力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只露出乌黑的发顶。
他没有尖叫,没有反驳,甚至没有抬头看那些孩子一眼,仿佛早己习惯了这种对待。
然而,林语却敏锐地捕捉到,在石子砸落、辱骂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小萧逸那埋着的头微微偏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
他的目光,透过手臂的缝隙,不是看向那些欺凌他的孩子,而是飞快地、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紧张和忧虑,投向了身后那扇紧闭的、属于他和他母亲(或者说那个被称为疯子的女人)的小房间的门。
林语小小的身体在萧逸的手臂上绷紧了,大大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一种难以抑制的保护欲。
那几个半大孩子围着小萧逸,像一群聒噪的麻雀,各种难听的词汇毫无顾忌地砸向他。
“小疯子!”
“赔钱货!”
“你娘是疯子,你也疯了!”
“你怎么不去死啊,死了更好!”
恶毒的话语像冰冷的石子,一下下砸在蜷缩的孩子身上。
小萧逸把头埋得更深了,身体微微发抖,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隔绝那些刺耳的声音。他选择不听,不看,仿佛只要这样,伤害就不存在。
那个领头的十多岁男孩——阿宝,似乎觉得光是辱骂还不够。他的目光扫过小萧逸蜷缩的身体,忽然注意到了他手臂上那个小小的、绿色的“装饰”。他咧嘴一笑,带着恶意,猛地一把将小萧逸推得向后踉跄,然后闪电般伸出手,精准地抓住了林语小小的身体!
“嘿!你们看!”阿宝得意地将还在懵圈中的小蜥蜴高高举起,在其他孩子面前晃荡,“是壁虎!丑兮兮的壁虎!”
“啊啊啊!”几个小女孩立刻发出刺耳的尖叫,厌恶地后退,“哥哥!好恶心!快把它扔远点!”
林语只觉得天旋地转,视野里的一切都在疯狂旋转、模糊。阿宝粗糙的手指捏得他很不舒服,更别提这剧烈的甩动。
“别甩了!快吐了!”林语在内心咆哮,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涌上来。他感到无比憋屈——被所谓的“监控者”杀死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要栽在一个小屁孩手里,被当成恶心的玩物甩来甩去,简首太窝囊了!
阿宝看着尖叫的妹妹们,更加得意,一边继续晃着林语,一边对着小萧逸嗤笑:“什么爱好啊你?又是养那只猫,又是养这丑壁虎的!长得还这么丑!” 他鄙夷地看着手中绿色的小生物。
林语晕乎乎中听到这句“丑”,一股火气蹭地冒上来:“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可惜,他发出的只有微弱的嘶嘶之音。
“把他还我!” 小萧逸猛地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用尽全力的嘶哑和坚决。他不再蜷缩,眼睛死死盯着阿宝手里的林语,里面充满了愤怒和焦急。
“不给!”阿宝挑衅地扬着下巴,故意把林语甩得更欢了,引得女孩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哥哥!快把它扔远一点!太恶心了!”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那扇紧闭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了。陈姨端着空碗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这混乱的一幕。她脸色一变,赶紧放下碗,快步上前先把被推倒在地的小萧逸扶了起来,拍掉他身上的灰,然后才转向自己的儿子,语气带着疲惫的责备:“阿宝!你这是干什么?快把东西还给人家!”
阿宝翘着鼻子,满脸的不服气和不屑,把还在晕眩的林语递到陈姨面前:“娘!你看嘛!就是这丑壁虎!又丑又恶心!”
陈姨看着儿子手中蔫蔫的小蜥蜴,又看看旁边小萧逸紧张担忧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好了好了,丑不丑的,那也是人家的。快还给逸儿。”
“哼!给你!谁稀罕这丑东西!”阿宝见母亲发话,虽然不情愿,还是撇着嘴,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把林语朝小萧逸的方向一丢。
小萧逸慌忙伸出双手,小心地接住了被甩得七荤八素的林语。
林语感觉自己像一团软泥,晕乎乎地瘫在小萧逸摊开的手心里,眼前还有星星在打转,胃里翻江倒海。
小萧逸把他轻轻托起,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肩膀上。他侧过头,用极轻、带着心疼和后怕的声音问道:“你……你没事儿吧?” 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林语冰凉的小身体。
林语趴在温暖的肩膀上,勉强缓过一口气,在内心有气无力地回应:“没事儿……就是……快吐了……” 他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酷刑”中完全恢复。
小萧逸听着那些孩子还在不远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又感受到肩膀上小蜥蜴微弱的生命迹象,他抱着膝盖的手慢慢收紧,指节泛白。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浓重的自弃和苦涩,不知是对林语说,还是对自己说:
“他们……说的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