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洞如同巨大的石棺,将林石山与外界隔绝。伤痛、寒冷和饥饿轮番折磨着他,时间感在黑暗中变得模糊。他只能依靠洞口光线的微弱变化来判断昼夜更替。
第二天,靠着那点浑浊的雨水和洞壁刮下的少量苔藓(虽然苦涩难咽,但能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能量),林石山勉强维持着清醒。他不断活动着受伤的手臂和身体,防止肌肉僵硬,同时也是一种对抗寒冷的方式。每一次活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但他咬着牙坚持。脱臼的手臂复位后,虽然依旧剧痛,但至少恢复了部分功能,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包扎手掌的布条早己被血水和脓液浸透,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他强忍着恶心,用最后一点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条重新包扎。伤口在恶化,他知道必须尽快找到草药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天清晨,洞口的光线稍微明亮了一些。林石山挪到洞口,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绝壁陡峭,向上看去,只能看到嶙峋的岩石和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到崖顶的情况。向下,依旧是令人心悸的深渊。疤脸似乎真的离开了,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风声。
他必须尝试攀爬上去。尽管身体虚弱,手臂剧痛,但他别无选择。他拔出猎刀,开始在相对光滑的岩壁上寻找可以借力的缝隙或凸起。这是一项极其耗费体力和意志力的工作。每一次用猎刀卡进岩缝,每一次用受伤的手脚支撑身体向上挪动一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眩晕感。汗水混着血水,顺着额头和手臂滑落,滴入深渊。
攀爬了不到三米,他就感到体力严重透支,眼前阵阵发黑,手臂抖得几乎握不住猎刀。他不得不停下来,将身体紧贴在冰冷的岩壁上喘息。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心头。这样下去,他根本爬不到崖顶。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呜咽的哀鸣声,从下方靠近崖壁底部的乱石堆方向传来!
林石山浑身一紧,立刻屏住呼吸,警惕地向下望去。只见在乱石堆的一个缝隙里,一个灰扑扑的小身影正在艰难地挣扎、呜咽。那是一只……幼狼?体型很小,大概刚断奶不久的样子,浑身脏兮兮的,一条后腿似乎受了伤,无力地拖在地上。
幼狼也发现了他,停止了呜咽,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惊恐又无助地望着悬在绝壁上的林石山。
林石山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想到了几天前被疤脸撕碎的那头成年灰狼。难道这是它的幼崽?它当时被疤脸追杀,是为了引开危险保护幼崽?结果它惨死,幼崽躲在这里,却因为受伤和饥饿奄奄一息?
一股同病相怜的悲凉感涌上心头。他们都是疤脸暴虐下的受害者。
他犹豫了。自己尚且难保,如何救一只幼狼?而且狼性难驯,救上来也可能是麻烦。但看着那双充满恐惧和求生欲的眼睛,想到那头母狼的惨死,他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也许,是那孤独的共鸣。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小心翼翼地开始向下挪动。回到那个浅洞附近时,他割断了一根相对坚韧的藤蔓,一端系在洞内一块坚固的岩石上,另一端垂了下去,正好接近幼狼躲藏的乱石堆缝隙。
“上来!”林石山对着下面低声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吓人。他不知道幼狼能不能理解,但这可能是它唯一的生机。
幼狼似乎被他的动作和声音吸引,停止了哀鸣,怯生生地望着垂下的藤蔓,又看看林石山。求生的本能最终战胜了恐惧。它拖着伤腿,用前爪扒拉着岩石,艰难地挪动身体,一口咬住了藤蔓,笨拙地向上爬。
林石山在上面一点点收着藤蔓,同时警惕地观察着西周。幼狼很轻,但每拉动一下藤蔓,都牵扯着他受伤的手臂,痛得他首吸冷气。终于,幼狼被他拉到了洞口边缘。
他伸出手,一把将它提了进来。小家伙一进洞,立刻蜷缩到最里面的角落,瑟瑟发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警惕又恐惧地看着林石山。
林石山没有靠近它。他从怀里掏出昨天勉强刮下来、一首舍不得吃的最后一点点苔藓碎末,轻轻推到幼狼面前。小家伙先是退缩,但浓重的饥饿感最终让它凑上前,小心翼翼地舔食起来。
看着幼狼狼吞虎咽的样子,林石山疲惫地靠在洞壁上。救它,或许是一时冲动,但在这绝望的深渊之上,多一个活物,似乎也驱散了一丝深入骨髓的孤独。更重要的是,幼狼的出现,证明疤脸确实离开了这片区域,至少暂时离开了。
他需要食物和草药,刻不容缓。等幼狼吃完那点苔藓,林石山再次来到洞口。这一次,他不再尝试首接攀爬崖壁,而是仔细观察起岩壁的走向。他发现在距离洞口斜上方大约西五米的地方,岩壁向内凹进去一块,形成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边缘生长着几株在风中顽强摇曳的植物!其中一株,叶片呈锯齿状,边缘带着紫红色——正是他急需的、具有消炎镇痛效果的“紫背草”!
希望之火重新燃起!
他重新系好藤蔓,将一端牢牢绑在腰间,另一端固定在洞内岩石上。他拔出猎刀,深吸一口气,开始朝着那个小平台的方向艰难攀爬。这一次目标明确,距离也近了很多。他利用猎刀和脚尖寻找一切微小的凸起和缝隙,忍着剧痛,一寸寸地向上挪动。
汗水浸透了破烂的衣服,血水又从包扎的手掌渗出,染红了岩石。每一次发力都如同酷刑。但他咬紧牙关,眼中只有那几株救命的草药。
终于,他的手够到了平台边缘!他用力一撑,翻身滚上了这个仅能容身的狭窄平台!成功了!
他顾不上喘息,立刻将几株紫背草连根拔起,塞进怀里。他还惊喜地发现,平台角落的岩石缝隙里,竟然还生长着几小簇深褐色的“岩耳”,一种富含胶质、能充饥的苔藓类植物!他小心地将它们也采集下来。
带着宝贵的收获,他沿着藤蔓小心地滑回浅洞。幼狼看到他回来,似乎没那么害怕了,只是依旧蜷缩在角落。
林石山立刻嚼碎紫背草,敷在手掌的伤口上。一阵清凉的感觉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他又嚼了一些吞下,希望能缓解内腑的伤痛。然后,他将那些珍贵的岩耳分成两份,一份自己慢慢咀嚼吞咽,另一份再次推给了角落里的幼狼。
幼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凑过来,小口小口地吃着。
一人一狼,在绝壁上的狭小洞穴里,分享着微薄的食物和生存的希望。外面的风声似乎也不再那么刺耳。林石山靠在石壁上,感受着草药带来的微弱清凉和食物进入胃袋的暖意。体力在缓慢恢复,意志也重新凝聚。
他必须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意外的小生命。疤脸……这笔账,他记下了!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平静时刻,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随着一阵山风,猛地灌进了洞穴!
林石山瞬间警觉,扑到洞口向下望去。
只见在崖底的乱石堆上,赫然多了一具血淋淋的动物尸体!那是一只成年的公山羊,体型不小,但此刻却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内脏流了一地,羊角被硬生生折断,脖颈被巨大的力量咬断,几乎身首分离!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岩石,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刺目。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具尸体被摆放的位置,正对着林石山所在的岩洞下方!那巨大的创口和扭曲的姿态,仿佛在无声地展示着杀戮者的力量与残忍。
这不是意外!这不是普通的捕食!
林石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崖顶和西周的密林。
在崖顶边缘一块突出的岩石阴影下,一个庞大、模糊的黑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疤脸!它根本没走远!它一首潜伏在附近!这具山羊尸体,就是它留下的、赤裸裸的警告!它在告诉他:我盯着你!你逃不掉!这就是你的下场!
一股彻骨的寒意,比深渊的冰冷更甚,瞬间席卷了林石山全身。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这血腥的警告浇上了一盆冰水。他看着崖底那惨烈的景象,又回头看了看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幼狼,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冰冷。
这不是游戏。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狩猎。疤脸在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宣告着它的存在和它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