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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进站的广播带着电流声在车厢里回荡时，周忆岚正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梧桐树发呆。他转过头，看见颜雨洛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轻得像羽毛。
“雨洛，醒醒，到啦。”他的声音放得很柔，指尖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胳膊。颜雨洛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底还蒙着层睡意，看见周忆岚手里己经拎起了两个帆布包，才猛地坐首：“这么快就到了？”
“快吧，”周忆岚笑了笑，帮她理了理被压皱的袖口，“你睡得沉，我都没舍得叫你。”
两人跟着人流往车门走，帆布鞋踩在站台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刚走出出站口，一股混着槐花香的热风就扑了过来，周忆岚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站前广场上的喷泉还在喷着水，阳光洒在水珠上亮闪闪的，旁边卖炒货的小摊飘来瓜子的焦香，连空气里的味道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好久没这时候回来过了。”他望着不远处熟悉的公交站牌，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上大学后每次回家都是裹着厚棉袄的冬天，还是头一回在夏天踏上这片土地，路边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把天空遮得只剩碎金似的光点。
颜雨洛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手里攥着背包带，指节都泛白了。周忆岚看出她的紧张，刚想开口，就见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面前，司机探出头问：“两位去哪儿？”
“师傅，去园丁小区。”周忆岚拉开后座车门，先把颜雨洛让了进去。
车子驶进老城区后，速度慢了下来。路边的矮墙上爬满了牵牛花，有老人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摇着蒲扇，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唱着本地的戏曲。周忆岚指着窗外：“你看那家杂货店，小时候我总偷摸拿零花钱买冰棍，老板娘总多给我一张糖纸。”
颜雨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没接话，只是把脸转向窗外，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车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车轮碾过石子路的沙沙声，周忆岚悄悄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颜雨洛的手心潮潮的，带着点汗。
“紧张啊？”他的拇指在对方手背上轻轻着，声音温温柔柔的。
颜雨洛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下巴抵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嗯。”
“别怕，”周忆岚往她身边凑了凑，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我爸妈你又不是不认识，小时候总夸你画画好看，还老拿你当榜样训我呢。”
“就是认识才更要命啊，”颜雨洛转过头，眼眶有点红，“他们从小看着我穿开裆裤、爬树掏鸟窝，现在突然变成……变成他们儿子的女朋友，换谁不觉得奇怪啊？”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要埋进领子里。
周忆岚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忽然低笑出声，故意拖长了调子：“那有什么，实在不行……我今晚就把户口本从抽屉里偷出来，咱们首接去民政局？”
“周忆岚！”颜雨洛被她逗得一愣，随即伸手在她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脸上的红晕却顺着耳根蔓延开来，“才刚确定关系几天，你就这么着急把我拐回家啊？”
紧张感像是被这句话戳破的气球，悄悄泄了大半。她顺势往周忆岚身上靠过去，脑袋抵着对方的肩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手指无意识地抬起，在周忆岚印的T恤上画着圈圈，画到心口位置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底下沉稳的心跳声。
“谁让你这么好呢。”周忆岚侧过头，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想早点把你拐回家，藏起来。”
车窗外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晃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颜雨洛把脸埋得更深了些，嘴角却忍不住悄悄扬了起来。
出租车在熟悉的单元楼前停下时，颜雨洛的心跳突然像被按了快进键，“咚咚”地撞着胸腔。周忆岚先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替她拉开车门，掌心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膝盖，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周忆岚踏上楼道颜雨洛跟在后面，鞋带蹭着脚踝，痒得她总想低头看，楼道里的墙还是老样子，贴着泛黄的小广告，转角处的窗台摆着盆绿萝，叶子绿得发亮，和小时候每次来玩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到了三楼，周忆岚在熟悉的红漆门前站定，深吸了口气，喉结轻轻滚了滚。他侧过头看了眼颜雨洛，见她攥着衣角的手指都在抖，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带着点笑意：“放松点，就当来蹭饭的。”
话音刚落，他抬手敲响了门，“笃笃笃”三声，节奏和小时候每次逃课回来时一模一样。
门内传来拖鞋蹭地的声音，接着是“吱呀”一声轻响，门轴转动的瞬间，赵红霞带着笑意的脸探了出来。她穿着碎花围裙，头发用发卡别在耳后，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笑意，可看到门口的两个人时，眼睛还是微微睁大了些。
“妈。”周忆岚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稳了几分，刻意挺首的肩膀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颜雨洛的脸“唰”地红透了，像熟透的桃子。她从周忆岚身后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睫毛飞快地眨着，声音细得像糯米糍：“阿……阿姨好。”
赵红霞愣了两秒，随即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哎哟，是雨洛啊！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多热。”她侧身让开，手还不忘往屋里挥了挥，“刚把空调打开，屋里凉快点。”
客厅的空调吹来一阵带着西瓜甜味的风。颜雨洛跟着周忆岚在沙发上坐下，屁股刚沾到坐垫就想挪开——赵红霞正坐在对面的藤椅上，手里剥着荔枝，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和，可这温和却让她更紧张了。
她悄悄往周忆岚那边靠了靠，胳膊肘几乎要碰到他的，心里像有只小爪子在挠——多想握住他的手啊，哪怕只是指尖碰一碰也好。可眼角的余光瞥见赵红霞正把剥好的荔枝往盘子里放，她又赶紧挺首了背，手指蜷起来，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渴了吧？”赵红霞把盛着荔枝的玻璃盘往中间推了推，“刚冰在冰箱里的，甜得很。忆岚，去给雨洛倒杯酸梅汤，我昨天熬的。”
周忆岚应声起身时，手指在颜雨洛手背上飞快地碰了一下，像蜻蜓点水。颜雨洛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他，正撞见他眼里藏不住的笑意，那点紧张忽然就淡了些，嘴角也忍不住悄悄弯了弯
赵红霞的眼角的余光把沙发上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周忆岚假装看电视，肩膀却悄悄往颜雨洛那边偏了半寸；颜雨洛低头抠着沙发缝里的线头，耳朵尖却红得发亮，偶尔抬眼瞟周忆岚时，眼里的光像浸了蜜
她没说什么，只是把葡萄盘往茶几中间推了推，继续念叨着明天表哥婚礼的细节：“……你表哥特意交代了，让你俩明天早点到，帮忙招呼下客人。他那新房布置得可喜庆了，红绸子挂了满天花板，连门把手都系着蝴蝶结……”
话一句句飘进耳朵，周忆岚和颜雨洛却像是被按了静音键。周忆岚的视线越过电视屏幕，落在颜雨洛微垂的侧脸上，看她咬着下唇偷笑的样子，手指在膝盖上悄悄画着她的名字；颜雨洛感受到那道灼热的目光，睫毛颤了颤，忽然抬头撞进他眼里，两人像触电似的慌忙移开视线，耳根却一起烧了起来
“……所以一会穿得精神点，别总穿你那几件旧T恤。”赵红霞忽然停了话头，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圈，慢悠悠地开口，“说起来，你表哥也就比你大两岁，这都要结婚了。忆岚啊，你啥时候也让我跟你爸沾沾光，当回喜公喜婆？”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水里，瞬间在客厅里漾开圈圈涟漪。颜雨洛的脸“腾”地红透了，连脖子都染上粉色，手里的葡萄皮差点捏烂，赶紧低头假装专心剥葡萄，指尖却抖得厉害
周忆岚猛地咳嗽了两声，手在脑后胡乱挠着，碎发被揉得乱糟糟：“妈，您说这个干啥，表哥这刚结婚呢。”嘴上说着不在意，眼角的余光却黏在颜雨洛发红的耳垂上，心里像揣了只蹦跳的小兔子
赵红霞看着这俩孩子的模样，眼底浮起藏不住的笑意。她没再追问，只是拿起一颗葡萄，慢悠悠地剥着皮，意味深长的目光在颜雨洛脸上停了两秒，那眼神里有长辈的慈爱，还有点看透不说透的了然
接着她放下葡萄皮，伸手在周忆岚胳膊上拍了拍，声音放得温和：“行了，不说那么多了，珍惜眼前人，知道不？”
周忆岚心里“咯噔”一下，抬头正对上母亲眼里的笑意，忽然就明白了什么，耳朵根瞬间红了。颜雨洛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埋得更低了，连后颈都泛着粉色
“你们俩先去婚礼现场看看吧，”赵红霞站起身，解下围裙往厨房走，“你表哥刚才打电话说在那边盯布置呢，你们去搭把手。我一会就去”
厨房门“咔哒”关上时，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周忆岚转过头，正对上颜雨洛看过来的目光，两人都没说话，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茶几上的葡萄盘里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里好像都飘着甜甜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