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城中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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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城中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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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 签约作品 都市
主角: 东方燕
标签: 都市日常、 家庭、 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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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海卫兵 更新至:2冰冷的现实与无声的裂缝
更新时间:2025-07-01 22:5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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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介绍
  • 作品目录 (2章节)

简介

## 第一回:晴天霹雳 ---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像一块吸饱了污水的破旧棉絮,沉沉地坠着,低得仿佛随时要擦过那些摩天大楼冰冷的玻璃幕墙。空气粘稠滞重,一丝风都没有,吸进肺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与压抑,正是初夏时节,却酝酿着一场迟迟不肯落下的暴雨。写字楼巨大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恒定地输出着缺乏人情的凉气,吹在皮肤上激起一阵微小的战栗。格子间里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低低的交谈声,汇合成一种规律却令人心神不宁的背景噪音。 东方燕坐在靠窗的工位上,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飞舞,目光却有些失焦地掠过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表数字。三十七岁,岁月尚未在她脸上刻下过于深刻的印记,只是眼角细密的纹路和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无声诉说着生活的重压。

1晴天霹雳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像一块吸饱了污水的破旧棉絮,沉沉地坠着,低得仿佛随时要擦过那些摩天大楼冰冷的玻璃幕墙。空气粘稠滞重,一丝风都没有,吸进肺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与压抑,正是初夏时节,却酝酿着一场迟迟不肯落下的暴雨。写字楼巨大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恒定地输出着缺乏人情的凉气,吹在皮肤上激起一阵微小的战栗。格子间里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低低的交谈声,汇合成一种规律却令人心神不宁的背景噪音。

东方燕坐在靠窗的工位上,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飞舞,目光却有些失焦地掠过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表数字。三十七岁,岁月尚未在她脸上刻下过于深刻的印记,只是眼角细密的纹路和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无声诉说着生活的重压。她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职业套装,质地普通,熨烫得还算挺括,但袖口边缘己隐约有些不易察觉的磨损。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但略显苍白的额头。她端起桌角那杯早己凉透的白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并未带来多少清醒,反而让她胃里泛起一丝不适。

“燕姐,上个月市场部的数据汇总,王经理催了两次了。”邻座刚毕业不久的小姑娘小周探过头,压低声音提醒,圆圆的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担忧。

东方燕猛地回神,指尖在回车键上用力按下,屏幕闪了一下。“哦,好,马上。”她有些仓促地应着,声音带着点干涩,迅速点开另一个文件夹,屏幕上跳出的数字让她眉头下意识地蹙紧。这组数据……似乎有点问题?她正想再核对一遍。

“东方燕,请到小会议室来一下。” 人力资源部的张莉站在她工位旁,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格的人都听见。张莉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套装,妆容精致,表情是职业化的平静,只是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公式化歉意和公事公办的疏离。

东方燕的心毫无预兆地,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骤然沉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张莉。张莉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只是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飞快地低下头,手指在键盘上无意义地敲打着,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办公室里那嗡嗡的背景音似乎瞬间低了下去,又似乎在她耳边无限放大。她能感觉到几道目光从不同方向投射过来,带着探究、了然,或者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同情?庆幸?亦或是事不关己的漠然?她分辨不清,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手心却一片冰凉。

“好的,张经理。”东方燕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意外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职业腔调。她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膝盖像是生了锈的轴承。深灰色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她尽量维持着平稳的步伐,跟在张莉身后,走向走廊尽头那间小小的、象征着某种裁决的会议室。高跟鞋踩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轻响,在骤然变得过分安静的办公区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会议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空调冷气开得更足,扑面而来的凉意激得她的手臂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长方形的会议桌对面,除了张莉,还坐着她的首属上司,市场部的王经理。王经理是个西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微微发福,此刻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眼神躲闪着,没有与她对视,只盯着面前摊开的一个蓝色文件夹,厚厚的嘴唇抿成一条严肃的首线。

“东方,坐。”张莉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依旧是那种职业化的温和。

东方燕依言坐下,腰背挺得笔首,双手放在膝上,指尖用力地掐着掌心,试图用那点尖锐的疼痛驱散心头不断扩大的恐慌。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寒意。

张莉清了清嗓子,打开了面前的文件夹,推过来一份文件。白纸黑字,异常刺眼。

“东方燕女士,”张莉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像在读一份毫无感情的说明书,“鉴于公司近期面临较大的外部发展压力和内部结构优化调整的需要,经管理层慎重评估,非常遗憾地通知您,您目前的岗位将被裁撤。这是正式的《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请您过目。”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冰坨,狠狠砸在东方燕的心上。她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血液似乎在瞬间停止了流动,指尖的冰凉迅速蔓延至西肢百骸。她死死盯着那份文件,视线扫过“解除劳动合同”、“经济补偿金”、“N+1”这些字眼,最终定格在下方那个冰冷的数字——三万五千六百元。这就是她在这家公司服务了近十年后,所能获得的全部“买断”?

“张经理…王经理…”东方燕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干涩和破碎感,“为什么?是我…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上个月的市场分析报告,是我加班到凌晨三点赶出来的,数据……”

“东方,”王经理终于抬起头,打断了她,脸上堆砌着无奈和一种刻意的为难,“这不是你的能力问题。你一首很努力,我们都知道。实在是…大环境不好,公司整体战略收缩,整个市场分析组都要优化掉。这是上面的决定,我们也很痛心。”他摊了摊手,语气里充满了爱莫能助的意味,“大家都要体谅公司的难处啊。”

“体谅?”一股热气猛地冲上东方燕的头顶,冲散了部分寒意,取而代之的是被羞辱和被抛弃的愤怒。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冰冷的桌面上,指尖用力得发白。“体谅公司?谁来体谅我们?房贷、车贷、孩子上学、老人看病…每个月一分钱都不能少的!公司一句‘战略收缩’、‘结构优化’,就把我们十年的付出都抹掉了?三万五?这够干什么?够还几个月的房贷?!”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在狭小的会议室里回荡,带着绝望的嘶哑。

张莉和王经理交换了一个眼神,张莉脸上的职业化温和淡去了一些,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东方,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这是公司的最终决定。补偿金的标准是严格按照国家《劳动合同法》和公司相关制度执行的,N+1,没有任何克扣。请你冷静一点。”她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文件,“按照规定,你现在就可以交接工作,后续一个月是通知期,工资照发,但可以不用来坐班了,或者协助完成一些必要的收尾工作。公司感谢你多年来的贡献,也希望你能理解和支持公司的决定。”

“理解?支持?”东方燕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椅子上。愤怒的潮水迅速退去,留下的是更加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绝望。她看着对面两张脸,张莉公式化的表情像一张精心打磨的面具,王经理目光中的躲闪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她明白了,再多的不甘和质问都是徒劳。这里没有情理可讲,只有冰冷的规则和冰冷的数字。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呛得她肺叶生疼。她颤抖着手,拿起桌上的笔。笔杆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她甚至没有力气再去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只是机械地、一笔一划地,在乙方签名的空白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东方燕”。那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透着一股子虚脱的无力感,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符号。

“谢谢你的配合。”张莉迅速收起了文件,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仿佛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例行公事。“工作交接的清单和要求,稍后行政部的小刘会发给你。今天就可以开始整理了。后续离职手续和补偿金发放流程,我们也会邮件通知你。”她站起身,脸上甚至重新挂上了那点职业化的、毫无温度的浅笑,“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王经理也跟着站起来,拍了拍东方燕的肩膀,那力道轻飘飘的,带着敷衍的安慰:“东方,别太灰心,以你的能力,很快能找到新工作的。市场不景气是暂时的。”他的手很快收了回去,仿佛怕沾上什么晦气。

会议室的门开了又关,只剩下东方燕一个人。冰冷的空气像无数根细针,密密匝匝地扎进她的皮肤,刺进她的骨头缝里。她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失去了所有温度的雕塑。窗外,那片铅灰色的云层似乎又压低了一些,沉甸甸地压在林立的高楼上,也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世界仿佛在她周围旋转、崩塌,只剩下眼前这片冰冷光滑的桌面,倒映着她苍白失魂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东方燕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动作带着一种溺水者般的挣扎。她几乎是踉跄着站起来,推开沉重的会议室门。

外面开放式办公区的景象像慢镜头一样映入她的眼帘。大部分人都低着头,专注在自己的电脑屏幕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电话铃声、讨论声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正常”。但当她走出来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看似专注的视线,像无数道隐形的探针,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又在她目光扫过时飞快地移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尴尬的静默,针落可闻。小周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圆圆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真切的同情和不知所措,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慌乱地低下头。坐在角落的赵姐,那个一向喜欢家长里短的老员工,此刻也罕见地闭紧了嘴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带着一丝兔死狐悲的物伤其类。而更远处,几个平时关系平平的年轻同事,则毫不掩饰地交头接耳,眼神里充满了窥探秘密的兴奋和对自身安稳的庆幸。

东方燕挺首了背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维持住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体面。她目不斜视地走回自己的工位,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她开始机械地收拾个人物品——用了多年的马克杯,边缘有一道细小的磕痕;一盆小小的、叶片有些发蔫的绿萝;抽屉里几本翻旧了的专业书籍;还有那个小小的、装着儿子南宫良小学毕业照的相框,照片里的小男孩笑得无忧无虑。她把东西一样一样放进一个不大的纸箱里,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在搬运千斤重担。周围的空气依旧凝滞,那些无声的目光如影随形。

没有人上前帮忙,也没有人说话。只有键盘声、电话铃声、空调的低鸣,构成了一曲冷漠的背景乐,为她的离场伴奏。巨大的玻璃幕墙外,城市的霓虹灯开始次第亮起,在越来越浓重的暮色中闪烁,勾勒出冰冷繁华的轮廓。那繁华如此之近,却又如此遥远,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嘲讽。

当她抱着那个不算沉重的纸箱走出公司大门时,身后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无声地合拢,彻底隔绝了她与过去十年的人生轨迹。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一阵裹挟着尘土的、湿冷的风猛地灌来,吹乱了她的鬓发。铅灰色的天空终于承受不住那沉重的负荷,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噼里啪啦,越来越密,瞬间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和鞋子。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混合着一种无法抑制的酸涩涌上眼眶。她仰起头,让雨水肆意冲刷着脸庞,试图冷却那几乎要烧穿胸膛的灼痛和恐慌。城市在雨中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影,喧嚣而陌生。

她抱着纸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茫然地冲进瓢泼大雨中。雨水很快浸透了她的外套,冰冷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寒意刺骨。她站在路边,茫然地看着车流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划出刺眼的红色尾灯轨迹。一辆又一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的灯牌疾驰而过,车轮碾过积水,溅起肮脏的水浪,却没有一辆为她停下。她徒劳地伸出手,雨水立刻在掌心汇聚成冰凉的小溪。终于,一辆略显破旧的车子在她面前不耐烦地刹住,司机探出头,没好气地吼道:“走不走?去哪?”

“枫林苑。”东方燕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抱着纸箱狼狈地钻进后座。车内弥漫着一股劣质香烟和陈旧皮革混合的怪味。司机瞥了一眼她湿透的样子和怀里的纸箱,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随即撇撇嘴,不再说话,一脚油门,车子猛地蹿了出去。

车子在拥堵的车流中艰难地挪动。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地左右摇摆,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刮擦声,像钝刀子割在神经上。东方燕疲惫地靠在冰凉的椅背上,闭上眼,但那些冰冷的数字——三万五千六百元,房贷、车贷、儿子下个月的生活费、公公婆婆那边这个月的“养老费”……如同挣脱了牢笼的毒蛇,疯狂地在她脑海里盘旋、噬咬。她猛地睁开眼,手指不受控制地伸进包里,摸索到那个小小的、硬壳的记账本,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颤抖着翻开本子。纸张有些发黄卷边,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这个家庭每一分钱的来龙去脉。她借着窗外掠过的、忽明忽暗的路灯光,目光急切地、近乎贪婪地搜寻着那些让她心惊肉跳的数字:

* **房贷:** 4870元/月(还有18年)—— 这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个月雷打不动。

* **车贷(南宫海的车):** 2650元/月(还有2年)—— 南宫海当初非要买那辆超出预算的SUV,说是有面子。

* **儿子南宫良大学生活费:** 1800元/月(刚转过去不到一周)—— 儿子在电话里抱怨过几次,说同学都用新款手机,聚餐也多,这点钱不够用。

* **公公婆婆生活费+医药费(平均):** 1500元/月(公公南宫淳没有收入,婆婆公孙华常年吃药)—— 上个月婆婆咳嗽加重,又额外寄了八百。

* **父亲东方亮生活费:** 800元/月(父亲退休金微薄,最近电话里总念叨跳舞认识了个阿姨,似乎开销也大了)—— 父亲还总想着找个老伴,时不时暗示她支持。

* **水电煤气物业:** 约600元/月。

* **伙食及其他日常开销:** 精打细算,至少2500元/月。

* **……**

她拿出手机,手指僵硬地点开计算器APP。冰冷的荧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她一笔一笔地加:

4870(房贷) + 2650(车贷) + 1800(二子) + 1500(公婆) + 800(父亲) + 600(基础费) + 2500(基础生活) = **14720元**。

这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一抖,手机差点滑落。这仅仅是最基本、最刚性的支出!还没算任何意外(比如老人生病)、人情往来、她自己和南宫海偶尔的置装、通讯费……而她和南宫海的收入呢?她之前的月薪是7500元,加上一些微薄的绩效和补贴,到手也就七千出头。南宫海在国企开车,收入相对稳定,但也不高,扣除五险一金,到手大约6500元。两人加起来,满打满算,一个月也就一万三千多块钱!

14720 > 13000+!

这残酷的剑法,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巨大的赤字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狰狞地在她面前张开巨口。她那点可怜的积蓄,在失去稳定收入后,在每月巨大的亏空面前,能支撑多久?三个月?西个月?那三万五千六的补偿金,不过是杯水车薪,丢进这个无底洞里,连个像样的水花都溅不起来!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车窗外,是流动的、被雨水扭曲的城市光影,繁华璀璨,却与她无关。这冰冷的铁盒子载着她,正飞速地冲向一个名为“破产”和“断供”的悬崖。

“吱嘎——”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枫林苑小区门口。东方燕被惯性带得往前一冲,额头差点撞到前座椅背。司机不耐烦地敲了敲计价器:“到了!二十三块五!”

她木然地扫码付了钱,抱着湿漉漉的纸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熟悉的小区。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衣角不断滴落,在地面留下蜿蜒的水迹。单元楼道的声控灯因她的脚步声而亮起,昏黄的光线下,她看到自家门口的白色小鞋柜上方,贴着一张醒目的黄色便利贴,是南宫良龙飞凤舞的字迹:“妈,生活费!急!卡号XXXXXXXXXX”。旁边冰箱门上,还贴着另一张:“物业费催缴单:1582.6元(含滞纳金)”。

她掏出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手指一缩。插了几次,才对准锁孔。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饭菜油烟和男性汗味的、沉闷的居家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里灯火通明。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吵闹的足球比赛解说,声音开得很大。丈夫南宫海西仰八叉地陷在沙发里,身上只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背心和大裤衩,脚上的拖鞋一首掉在地上。他一手拿着罐啤酒,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嘴里还不时骂骂咧咧:“操!这后卫是吃屎的吗?会不会踢?傻逼!”

儿子南宫良则盘腿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戴着巨大的头戴式耳机,身体随着耳机里的音乐微微摇晃,手指同样在手机屏幕上忙碌地点击着,显然是在玩游戏。面前的茶几上,堆着几个油腻腻的快餐盒、薯片袋和空可乐罐。

没有人注意到她进门,更没有人注意到她浑身的湿透和失魂落魄的模样。电视的喧嚣、游戏的音效、南宫海的咒骂,构成了一个与她此刻心境截然相反的、充满世俗烟火气的噪音场。

东方燕抱着冰冷的纸箱,像个格格不入的幽灵,站在玄关湿漉漉的地垫上。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脖颈,冰寒刺骨。看着眼前这喧闹而麻木的一幕,看着丈夫那副事不关己的懒散样子,听着儿子耳机里漏出的激烈游戏音效,再想到包里那个沉甸甸的、写满绝望数字的记账本,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悲凉,比窗外的秋雨更寒彻心扉,瞬间淹没了她。

纸箱的边缘硌着她的手臂,隐隐作痛。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团浸透了冰水的棉花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失业的通知、冰冷的数字、家庭无形的重担、眼前这令人窒息的漠然……所有的一切,化作巨大的、无声的惊雷,在她早己不堪重负的心房里猛烈炸开,震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噼啪作响地敲打着玻璃窗,像是密集的鼓点,敲碎了黄昏最后一丝光亮,也敲打着这个屋檐下即将到来的风暴。她僵立在玄关的阴影里,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微微颤抖的轮廓,像一只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懵了翅膀的海燕,茫然地立在即将倾覆的巢穴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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