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竹林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竹屋外,小山坡上。
少年站着,女孩坐着。
一人看竹屋,一人看人。
静谧的夜色中,蝉鸣声阵阵。
沈红鸢抱着双膝,鼻尖萦绕着白衣上淡淡的竹叶清香。
她默默地望着叶赎的侧脸,心中思绪万千。
她有太多的为什么想问他。
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恨他?
可那满门血债里,又有多少罪有应得。
原谅他?
可那些死去的,终究是至亲。
夜风拂过,吹散了女孩眼角的泪,却吹不散心中的迷茫。
她忽然觉得,就这样下去也不错。
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没有未来。
时间不会因为她的祈求而停留。
“吱呀~”
竹屋的门被推开,沈红鸢的目光被迫从叶赎脸上移开,转向竹门。
转向那个接下来决定她未来的人。
门口,一个与沈红鸢差不多个头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跑出来,脸上还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师父!师祖说我好啦!”楚瑶挥舞着小手,眼睛亮晶晶的。
沈红鸢愣住了。
这么快吗?她才刚获得活下去的理由。
她紧紧攥着那件白衣,不知所措。
跑出的楚瑶也看见了她,更看见了她身上那件属于叶赎的白衣。
笑脸马上就垮了下来,瘪起小嘴。
可恶的坏家伙,嘴上说讨厌师父,结果趁她不在偷偷勾引师父,还穿着师父的衣服!
楚瑶气鼓鼓地跑过来,小手一指:
“坏家伙,你怎么偷了师父的衣服穿!”
“我…”沈红鸢攥着白衣,俏脸微红,“这不是我偷的。”
“那怎么会在你身上!”楚瑶不依不饶,小脸气得通红,作势就要去抓那件白衣。
叶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小手。
“瑶儿,这是师父给她的。”
“为什么?”楚瑶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不解和委屈。
就一小会儿,她的家都快被偷了。
“因为她也是师父的徒弟,就像你一样。”叶赎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可她明明说不要做你徒弟的。”楚瑶撇了撇小嘴,“还骂你是魔头…”
闻言,沈红鸢攥着白衣的手不自觉松开了少许。
是啊,她刚刚还在肆意辱骂他,现在又恬不知耻的接受他的温暖。
这一刻,沈红鸢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贱。
但叶赎的话,却让她松开的手重新抓紧。
“没关系,我收她为徒,与她无关。”
叶赎站起身,月光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不说这个了,瑶儿感觉怎么样?”
“感觉棒极啦!”楚瑶开心地转了个圈,“师祖说我己经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样了。”
明明是个好消息。
沈红鸢的身子却微微颤抖,手指不自觉抚上胸口,那里的灼热感己经褪去,但她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
楚瑶此刻的状态,是否代表她即将迎来属于自己的命运?
也好,这本就是她的。
只是她才刚刚想要活着…
就要死了吗?
但现在她似乎没有什么理由苟活于世,沈红鸢深吸一口气,正欲站起身。
一只手却轻轻按在她肩头,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沈红鸢抬头,正对上叶赎深邃的眼眸。
“还没到你登场的时候。”
叶赎轻声开口,目光落在竹屋门前。
那里,苏倾悦站在门口,微微摇头。
看起来,治疗失败了。
“瑶儿,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叶赎轻轻拍了拍楚瑶的小脑袋,随后大步走向竹屋。
走到半路,又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到沈红鸢身旁,朝她伸出手。
“走吧,去见见你师祖。”
“我…”
望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沈红鸢愣住了,余光瞟到小脸己经鼓得像河豚的楚瑶,一时不知该不该将小手递上去。
她还在愣神,叶赎己经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将她整个人带起来。
见她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叶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愣着做什么?要我抱你过去?”
要不是他不敢单独面对苏倾悦,他才不会拉着沈红鸢一起呢。
沈红鸢的脸“腾”地红了,慌忙摇头:“不、不用!”
她踉跄着跟上叶赎的脚步,目光完全将一旁的小“河豚”忽略,眼睛里只剩下叶赎的背影,下意识的将那只大手抓得很紧。
叶赎原本只是想将沈红鸢拉起来,谁知沈红鸢反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指,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刚刚还恨我恨得要命,现在怎么抓这么紧?”叶赎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没有说出来。
怕伤了这丫头心。
她不愿意松开,叶赎也不好强行挣脱,只能任由她紧紧攥着。
两人就这样大手牵小手,来到苏倾悦面前,叶赎看向身边的沈红鸢,催促道:
“叫师祖。”
“师祖。”沈红鸢怯生生回道,偷偷打量眼前这位清冷如仙的女子。
月光下,苏倾悦美得不似凡人,让她不由自主感到自惭形秽。
一想到眼前这位师祖接下来将会决定她的生死,她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进来吧。”苏倾悦微微颔首,目光刻意忽视了一旁的叶赎,转身走进竹屋。
竹屋内,三人围坐在一张小竹桌上。
沈红鸢只觉得自己同时被两道目光所注视,陷入了某种奇特的三角关系中。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苏倾悦。
“楚瑶的身体太过虚弱,支撑至尊骨的至尊血己经消耗殆尽,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供养不起至尊骨。”
欸?师祖是在和她说话吗?
沈红鸢感受到身上的视线一首未曾挪开,可说出的话好像根本不是跟她说。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开口时,
目光同样紧紧锁定在她身上的叶赎说话了。
“就连您都没有办法吗?”
苏倾悦摇摇头:“我只能让楚瑶像正常孩子一样,但想让她恢复天资,必须先让她体内的至尊血重新充盈起来。”
“要怎么做?”
“不知道。”苏倾悦叹了口气,“从未有过至尊骨移植后又移植回去的案例,让至尊血重燃的方法,更是闻所未闻。”
“或许…传说中的逆时草可以重塑至尊血脉。”
“逆时草?”叶赎眉头紧锁,“传说中可以逆转时光的仙草,可那种东西,上哪里去找?”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暂时没有。”
最终,叶赎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哪怕虚无缥缈,总归有一丝希望不是吗?
“明白了,我会想办法。”
房间里一时又陷入沉默。
两个人的视线始终落在沈红鸢身上,不曾留给对方半分。
这沉重的视线压得沈红鸢喘不过气来。
她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蝇:
“那…我呢?”
“你…”苏倾悦的目光落在沈红鸢胸口,“至尊骨与你契合度很高,在你体内能保持神性不灭。”
“你要做的,就是活着。”叶赎接过话头,轻轻捏了捏沈红鸢的手。
“别想太多。”
说罢,叶赎拉着沈红鸢站起身。
“跟师祖告退。”
“师祖再见…”沈红鸢怯生生行了一礼,被叶赎拉着走出竹门。
出门前的那一刻,叶赎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
“师尊…早点休息。”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