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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裹挟着碎雪掠过屋檐，将落雁镇染成一片银白。冰灯节前夜，家家户户窗棂透出暖黄光晕，此起彼伏的锤凿声与欢笑声穿透寒气。苏清鸢缩在灶间，看大婶将裹着糖霜的冻山枣码进冰盘，晶莹的糖壳折射着跳动的火光，像撒了满盘碎星。
“丫头，尝尝这个。” 大婶突然塞来块糖霜，甜味在舌尖化开时，苏清鸢望着院角，温庭玉正被几个汉子簇拥着雕冰灯。白玉鞭在他指间灵活翻转，削落的冰屑簌簌坠落，转眼便堆出憨态可掬的冰兔子。他侧脸映着暮色，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袖口偶尔沾到雪沫，倒显得不似平日矜贵。
夕阳沉进远山时，街巷己热闹如沸。孩童们举着冰锥追逐嬉戏，在各家门前的冰雕上刻下歪歪扭扭的印记，笑声撞碎在冰墙上，又化作铃铛般的回响。苏清鸢裹紧披风，抱着一盏流萤冰灯往回走。半透明的蓝冰里，干枯的流萤翅膀在烛光中轻颤，恍若封存了整个夏夜的星子。
“当心着凉。” 温庭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伸手接过冰灯时，指腹擦过她冻得发红的指尖。他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糖画凤凰在暮色里泛着琥珀色光泽，“街角老伯手艺不错，尝尝？”
当糖丝在齿间融化的那一刹那，苏清鸢的思绪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瞬间回到了遥远的童年时光。
记忆中的画面在她眼前闪现：母亲温柔地牵着她的小手，漫步在熙熙攘攘的庙会上。五彩斑斓的灯笼高高挂起，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气。父亲总是面带微笑，跟在她们身后，时不时地提醒一句：“小心黏住牙哦！”
那时候的苏清鸢，满心欢喜地品尝着各种美味，无忧无虑地享受着父母的关爱。而如今，岁月如梭，她己经长大，那些美好的回忆却依然深深地烙印在心底。
就在苏清鸢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温庭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怔愣。他忽然伸出手指，指向远处，轻声说道：“看！”
夜幕骤然点亮。仙鹤振翅欲飞，鲤鱼衔着冰珠戏水，镇中心的冰莲塔层层绽放。上百盏油灯在莲蕊中明明灭灭，将整座塔染成流动的水晶。苏清鸢被人流推搡着靠近冰莲塔，却见温庭玉握着冰砖向她招手，眉眼在灯火中温柔得近乎透明。
“掌心抵住冰锥，力道要稳。” 他的声音裹着呵出的白雾，温热的手覆上她冰凉的指尖。冰屑飞溅在两人衣袖，随着冰锥缓缓转动，一朵歪扭的冰莲在掌心成型，温庭玉却郑重地将它放在灯架最高处，任月光与烛火将其镀上金边。
篝火在子夜烧得正旺。镇民们围着火堆唱起古老歌谣，酒香混着烤鹿肉的焦香弥漫在空气中。苏清鸢捧着热奶茶，看温庭玉被汉子们拽进摔跤场。他虽动作略显滞涩，却总能巧妙卸力，引得哄笑阵阵。火星跃上夜空又坠落雪地，远处山峦化作黛色剪影，这一刻，仿佛所有江湖恩怨都被隔绝在冰雪之外。
“在想什么？” 温庭玉不知何时来到身旁，肩头落着薄雪，大衣沾着篝火的烟味。苏清鸢仰头望向冰莲塔，无数光点在冰晶中流转，恍惚间竟像极了漫天星河。她将温热的奶茶塞进他手中，指尖相触的刹那，忽然希望这场雪永远不要停。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只见几名身着皮袄的壮汉抬着一架巨大的冰龙缓缓走来，冰龙足有十丈长，龙鳞在灯火下闪烁着幽蓝光芒，龙嘴里衔着的冰珠还镶嵌着碎钻，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原来这是落雁镇冰灯节最隆重的压轴节目 ——“游龙戏珠”。
“走！” 温庭玉不由分说地牵起苏清鸢的手，混进了跟在冰龙后的人群。苏清鸢被他拉着奔跑，发丝在寒风中飞扬，脸颊因兴奋而染上红晕。他们穿过挂满冰灯的街巷，路过正在表演冰上杂技的艺人，那女子踩着冰刀在冰面旋转，裙摆扫起细碎冰花，宛如一只振翅的蝴蝶。
冰龙最终停在镇外的冰湖旁。人们将冰龙安放在湖中央的冰台上，西周早己摆满了一圈冰灯。一位老者点燃冰龙口中的引线，“轰” 的一声，冰珠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冰湖照得亮如白昼。冰龙身上的冰灯也随之亮起，蜿蜒的身躯在冰面上投下巨大的影子，仿佛真的要腾空而起。
苏清鸢看得入迷，首到温庭玉轻轻碰了碰她：“看那边。”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冰湖边缘有一片特殊的冰灯展区，每一盏冰灯下都挂着一条红绸，上面写满了字迹。
“这是落雁镇的祈福灯。” 温庭玉解释道，“人们会把愿望写在红绸上，挂在冰灯下，祈求来年心愿成真。” 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拿来两条红绸和炭笔，递给苏清鸢一条，“要不要试试？”
苏清鸢接过红绸，烛光映得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她低头思索片刻，在红绸上工整地写下：“愿亲人平安，江湖无纷争。” 写完后，她抬头看向温庭玉，却见他正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红绸，烛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温庭玉写完后，将红绸挂在一盏雕着并蒂莲的冰灯下。苏清鸢好奇地凑过去，只见红绸上写着：“愿护她岁岁平安，此生无憾。”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脸颊瞬间滚烫，连周围的寒气都驱散不了这份燥热。
温庭玉转头看向她，眼中含着笑意：“走吧，那边还有更有趣的。” 他再次牵起她的手，往冰湖另一侧走去。那里搭着一座冰制的戏台，台上正表演着一出古老的戏曲。演员们穿着华丽戏服，在冰台上唱念做打，声音在冰天雪地中格外清亮悠远。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听着戏文。戏台上唱到动情处，台下的镇民们纷纷跟着哼唱，歌声与冰灯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将这个寒夜装点得无比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戏散了。人群渐渐散去，冰湖恢复了宁静，只有零星的冰灯还在散发着微弱光芒。苏清鸢和温庭玉并肩走在回镇的路上，脚印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
这一夜，他们跟着镇民们绕着冰莲塔跳舞，看孩童们将流萤灯放入雪地里的小沟，让点点微光顺流而下。苏清鸢的发间落满了雪花，温庭玉的笑声混在歌谣里，两人都忘了身上的伤，忘了身后的追兵，只记得落雁镇的雪有多白，冰灯有多亮，以及这难得的、片刻的安宁。首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最后一盏冰灯在晨光中融化，他们才带着满身的暖意与星光，回到王大婶家的客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