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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叠的阔叶，在苔藓地上投下慵懒的光斑。营地弥漫着一种宁静的倦意。
老锈巨大的头颅搭在盘曲的前爪上，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呼吸声。小石头吃饱喝足，蜷在林青禾枕边一小团干净的苔藓里，小肚皮一起一伏。
林晚正小心翼翼地给母亲润湿嘴唇，用取回的清水沾湿布条，轻轻擦拭她略显干燥的皮肤。萧辰靠坐在他那方方正正的“豪华单间”里，闭目养神，但紧抿的唇线和偶尔微蹙的眉头显示他并未真正入睡，伤口的疼痛仍在持续。
“咕噜噜——”
一阵清晰而响亮的腹鸣声打破了宁静，来源正是闭着眼的萧辰。
林晚动作一顿，嘴角忍不住。萧辰的睫毛颤了颤，依旧紧闭着眼，但苍白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薄红。
林晚放下布条，转过身，故意拖长了调子：“哟——看来我们大少爷的豪华早餐消化得挺快嘛？”
萧辰终于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被戳破的窘迫，强作镇定地看向别处：“……嗯。”
林晚走到简易的“厨房区”——其实就是几块平整石头围成的小圈，里面放着一些处理好的块茎、野菜和剩下的奶盖菌。她拿起一块灰扑扑、拳头大小的块茎掂了掂：“正好，也该准备晚餐了。今天给你开个小灶，尝尝我的独家秘制‘丛林焖块茎’，保证比你那叶碗糊糊有滋味。”
萧辰的目光被她吸引过来，带着好奇：“……怎么做？”
“嘿，感兴趣了？”林晚挑眉，来了兴致，“这可是技术活，看好了啊，大少爷学徒。”她拿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燧石片，开始熟练地削去块茎粗糙的外皮，露出里面淡黄色的内芯。“第一步，去皮。这皮又苦又硬，不能吃。”
萧辰看得很认真，仿佛在研究某种精密仪器的拆解过程。他犹豫了一下，指着旁边另一块稍小的块茎：“……我能试试？”
“你？”林晚有些意外，看看他受伤的左肩，“用一只手？”
萧辰伸出没受伤的右手，眼神坚定：“……试试。”
“行！有志气！”林晚笑着把燧石片和那块小点的块茎递给他，“小心点，这石头片很锋利，别削到手。握这里，对，拇指压住……另一只手……呃，算了，你就用一只手固定，轻一点削。”
萧辰如临大敌般接过燧石片和块茎。他学着林晚的样子，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紧块茎，小心翼翼地用燧石片的边缘去刮表皮。
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拿刻刀的孩子。削下来的皮又厚又不均匀，好几次差点削到自己的手指，或者因为用力过猛，块茎差点脱手飞出去。
小石头被这边的动静吵醒，好奇地跑过来，蹲在萧辰脚边，仰着小脑袋，灰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笨拙的动作，小胡子还一抖一抖的。
“吱？”小家伙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仿佛在问“你在干嘛？”
萧辰被小石头看得动作更僵硬了，额角渗出细汗。他削下来的“皮”与其说是皮，不如说是连皮带肉的一大块。
林晚忍着笑，把自己削得光滑圆润的块茎递到他眼前晃了晃：“大少爷，你这不是去皮，是给块茎做‘截肢手术’呢？你看，要这样，顺着弧度，薄薄地削……”
萧辰看看自己手里被削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的“试验品”，又看看林晚手中那个圆润的成品，挫败感让他紧抿着唇。
他沉默地把那个可怜的块茎放在旁边，拿起燧石片，这次没有削，而是尝试着模仿林晚握刀的姿势，对着空气比划了几下，像是在找感觉。
林晚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中微动。她没再打趣，而是拿起另一个块茎，放慢动作示范：“看，手腕放松，用刃口这里轻轻带过去，像这样……”
萧辰凝神看着，默默记下。他重新拿起自己那个“半成品”，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这一次，动作虽然依旧生涩，但明显稳了许多，削下来的皮也薄了一些。
“有进步！”林晚及时给予肯定，“对，就这样！慢慢来，熟能生巧嘛！”
萧辰没说话，只是嘴角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点点，更加专注地对付手中的块茎。
林晚开始处理其他食材。她把削好的块茎切成小块，又拿出几朵清洗干净的、伞盖肥厚的蘑菇和一把翠绿的野菜叶子。
“接下来，生火。”林晚走到营地中央用石头围好的小火塘边。里面是昨晚燃烧留下的灰烬和一些未燃尽的木炭。她拿起两根干燥的细木棍，准备钻木取火。
萧辰己经艰难地把他那个总算削得能看的块茎放到一边，虽然形状依旧不规则，目光又被生火吸引。他看着林晚熟练地将一根木棍垂首立在另一根有凹槽的木棍上，双手快速搓动。
“这个……也要学？”他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钻木取火看起来比削块茎更“原始”也更困难。
林晚一边用力搓动木棍，一边笑道：“怎么？怕了？这可是生存必备技能！不过今天不用你学这个，你伤没好呢，看着就行。”说话间，一缕青烟从凹槽处袅袅升起，紧接着，一点微弱的火星闪现。
“着了！”林晚小心地引燃一小簇干燥的苔藓，轻轻吹气，橘红色的火苗“噗”地一声跳跃起来。她将火苗引入火塘，添上细小的干枝，火焰很快稳定下来。
萧辰看着那跳跃的火光，眼中映着跳动的光点，带着一种新奇的敬畏。火光似乎驱散了他身上的一些冷冽，添了几分暖意。
林晚在火塘上架起一个用粗壮树枝和藤蔓绑成的简易三角支架，挂上一个厚实的石锅这是在附近找到的天然石凹，正好当锅用。她往锅里倒入一些清水，然后把切好的块茎、蘑菇和野菜一股脑儿放进去。
“接下来就是等了。”林晚用一根长木棍搅了搅锅里的食材，“等水开，东西煮软，再加点捣碎的奶盖菌增加浓稠度和奶香……嗯，完美！”
锅里渐渐冒出热气，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一股混合着植物清甜和蘑菇鲜香的气息开始弥漫在营地中。
萧辰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这次声音更大。他立刻绷紧了脸，假装看向别处，但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林晚憋着笑，假装没听见。她用小木勺舀起一点汤尝了尝：“嗯……淡了点。”她西下看了看，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株结着细小红色浆果的低矮灌木上。
“啊哈！找到了！丛林盐罐！”她跑过去摘了几颗红浆果回来，丢进锅里几颗，用勺子碾碎。“这个叫‘酸红果’，汁水咸咸酸酸的，正好当盐和醋用。”
锅里的汤汁颜色变得更深了些，香气也更加浓郁。
“吱吱吱！”小石头被香味彻底唤醒，急不可耐地跑到锅边，小爪子扒拉着林晚的裤腿，仰着头，小眼睛里满是渴望。
“别急别急，小馋鬼！还没好呢！”林晚笑着把它拎开一点。
萧辰的目光也牢牢锁在冒着热气的石锅上，那专注的样子，和小石头如出一辙。
终于，林晚用木棍戳了戳块茎，轻易就戳穿了。“好了！”她宣布，熄灭了大部分火，只留下一点余烬保温。她用两个木勺舀起满满两碗热气腾腾的“丛林焖块茎”，浓稠的汤汁包裹着软糯的块茎和鲜嫩的蘑菇野菜，散发着的光泽和香气。
她先把一碗放到母亲身边晾着，然后端着另一碗走到萧辰面前。
“喏，大少爷学徒，”林晚把碗递给他，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尝尝你‘监工’的成果？看看我这独家秘方合不合你胃口？”
萧辰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食物。碗很烫，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目光全被碗里的内容吸引。
他拿起林晚递过来的新削的木勺，舀起一勺混合着汤汁和块茎的食物，小心地吹了吹，然后送入口中。
滚烫、软糯、咸鲜中带着一丝果酸和奶香，陌生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比他吃过的任何糊糊都复杂而……美味。
他咀嚼的动作顿住了，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又立刻低下头，加快了进食的速度，虽然依旧保持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仪态，但那份迫不及待却清晰可见。
“怎么样？”林晚期待地问，自己也舀了一勺吹着气。
萧辰咽下口中的食物，抬起头，额头上因为热气和美味而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看着林晚，那双总是带着迷惘和疏离的星眸，此刻清晰地映着跳跃的火光和她的身影，里面有一种纯粹的、被食物满足的亮光。
“……好吃。”他低声说，声音因为满足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认真得像在汇报重大发现：“……比糊糊好吃很多。”
林晚看着他难得流露出的、近乎孩子气的满足表情，听着他笨拙却真诚的评价，心里像被这锅热汤熨过一样暖洋洋的。她忍不住笑出声，笑容在火光下格外明亮：“哈哈，算你有品味！看来我这大厨手艺还没丢！”
小石头急得在她脚边首转圈：“吱吱吱！”
“来了来了，小祖宗！”林晚赶紧给它也盛了一小份晾着。
三个人加一只鼠，围着小小的火塘余烬，在异星丛林渐深的暮色里，分享着一锅简单却温暖的晚餐。跳跃的火光映照着萧辰专注进食的侧脸，他偶尔会抬眼看看锅里，再看看吃得香甜的林晚和小石头，眼中那层名为“家”的轮廓，在食物的香气、火光的温暖和林晚爽朗的笑声中，被晕染得愈发清晰而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