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国王阿尔萨克的求盟血书,就静静地躺在案几上。
那暗红色的字迹仿佛还在散发着温热的血腥气,与帐内凝重的空气交织在一起。
“单于!这帮安息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克烈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第一个炸响,他猛地一拍胸甲,发出“铛”的一声闷响。
“前脚还跟咱们打生打死,后脚被罗马人揍了,就想起了咱们?”
“依俺看,就该趁他病要他命!先联合罗马人把安息给吞了,再掉过头来收拾那帮红毛鬼子!”
帐内不少将领纷纷点头,克烈的想法简单粗暴,却也符合草原上弱肉强食的法则。
“克烈将军,此言差矣。”
荀彧手持羽扇,轻轻一摇,温和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罗马军团之强,远非安息可比。”
“若我等先灭安息,不仅自身损耗巨大,更要独自面对一个全盛的罗马。”
“届时,我军疲敝,罗马兵锋正盛,后果不堪设想。”
张骞也上前一步,补充道:“荀先生所言极是。安息虽是豺狼,但罗马却是猛虎。如今猛虎己至家门,我们正可利用安息这头豺狼,作为消耗罗马力量的棋子,为我大匈奴争取宝贵的时间。”
“联安抗罗,才是当前最优解。”
“跟他们联手?俺不服!”
克烈脖子一梗,还要争辩。
“够了。”
秦屿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自始至终没有看帐内的任何人,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封血书。
在他的脑海中,【完整间谍网络】正疯狂运转。
无数信息如潮水般涌入。
罗马军团的兵力部署、后勤路线、方阵配置。
安息各地的兵力空虚程度、贵族间的矛盾重重。
甚至连罗马统帅庞培那不可一世的傲慢心态,以及阿尔萨克在写下这封血书时,那种被逼到绝境的屈辱与无奈。
所有的一切,都以一种上帝视角,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
信息差,便是最大的优势。
“联,当然要联。”
秦屿终于抬起头,目光在帐内缓缓扫过,那深邃的眼神让所有与之对视的将领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但,怎么联,由我们说了算。”
他屈指敲击着桌面,声音冰冷而果决。
“传令下去,接受联盟。”
“但,条件必须由我们开!”
“一,我大匈奴军队,有权在安息帝国境内任何地方自由通行,其地方官吏不得阻拦。”
“二,联盟期间,我军所有粮草、箭矢、马料等一切后勤补给,皆由安息方面一力承担。”
“三,战后,无论胜负,安息必须将靠近我大月氏故地的三个行省,永久割让给我大匈奴,作为酬劳!”
这三条一出,帐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联盟。
这分明是敲骨吸髓的勒索。
让安息人出钱出粮,割地赔款,帮着匈奴打仗,打完还要感恩戴德。
“此事,交由张骞先生全权负责。”
秦屿的目光落在张骞身上。
“记住,我们要摆出不屑联盟的姿态,让他们求着我们。”
“价码,可以再往上抬一抬。”
“臣,明白。”
张骞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躬身领命。
接下来的两天,张骞与安息使者展开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舌战。
他先是闭门不见,将安息使者晾了两天,耗尽了对方的耐心。
待到正式会谈时,他又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高傲姿态,将安息人过去的背信弃义狠狠数落了一番。
最后才在对方几乎绝望的哀求下,“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联盟,并抛出了那三条苛刻到极点的条件。
安息使者面如死灰,据理力争,却被张骞用早己洞悉的底牌和绝境逼得节节败退。
最终,在阿尔萨克“不惜一切代价”的密令下,这份近乎卖国的不平等盟约,被颤抖的手签下。
阿尔萨克在泰西封的王宫内收到盟约副本时,气得当场吐出一口血,却也只能含血吞下。
因为他知道,这是保住国祚的唯一希望。
然而,就在盟约墨迹未干,秦屿准备调兵遣将,好好导演一出“三国演义”的大戏时,一声凄厉的嘶喊,划破了整个大营的宁静。
“八百里加急!东线急报!”
一名信使浑身浴血,坐下战马口吐白沫,冲到金帐前便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他怀中死死护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鹰信,上面浸透了鲜血。
秦屿心中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他亲自上前,从信使怀中取出鹰信,展开。
信是留守苍狼城的段干木亲笔所写,字迹潦草而急切,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与火的气息。
“汉军联合南匈奴残部,煽动西域精绝、楼兰等数城叛乱,组成二十万联军,兵分三路,己破我东部边境防线!”
“大月氏新附之地告急!西域核心区告急!后方……危在旦夕!”
晴天霹雳!
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从秦屿心底燃起,帐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十几度。
二十万联军。
在他主力西征,后方空虚之时,发动如此精准的致命一击!
是谁?!
泄露了军机!
“系统!”
秦屿在心中怒吼。
【间谍网络】瞬间启动,以苍狼城为中心,无数条信息线交织汇集,疯狂追溯。
片刻之后,一张苍老而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秦屿的脑海中。
阏氏刘解忧身边,那名最受她信任的贴身老侍女!
是她,通过一条隐秘的商路,将匈奴主力西征的动向、兵力部署等核心机密,源源不断地传递回了长安!
秦屿的面色瞬间沉得像万年寒冰。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帐内惊疑不定的众将,声音低沉而威严。
“速不台,西线战事全权交由你指挥!”
“务必稳住局势,不可轻举妄动!”
“克烈,呼延博,你们二人留下协助速不台!”
“其余人,随我即刻返回苍狼城!”
他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军令如山,所有将领尽管心中疑惑,却也立刻抱拳领命。
秦屿带着阿史那·豹、屠格、张骞、墨翟以及刚刚抵达的白起,星夜兼程,风驰电掣般向苍狼城赶回。
马蹄声急促,仿佛催命的符咒。
终于,苍狼城巍峨的城墙出现在眼前。
顾不上休整,秦屿首奔刘解忧的寝宫。
刘解忧的寝宫内,气氛祥和。
她正在教年幼的儿子赫连承宗辨认一副来自中原的画卷。
看到秦屿带着一身冰冷的杀气闯进来,她先是一愣,随即站起身来。
“单于,你……”
秦屿没有理她,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拿下!”
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卫冲上前,将那名还在发愣的老侍女死死按在地上。
侍女惊恐地尖叫起来,但很快,另一名亲卫便从她的床铺夹层中,搜出了一卷尚未送出的密信,以及一个属于长安某商号的特殊信物。
证据确凿!
“为什么?”
秦屿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刘解忧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刘解忧看着地上的侍女,又看着秦屿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睛,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是她授意的?
还是侍女自作主张?
亦或是……她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这一刻,夫妻之间那层看似稳固的信任,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薄冰,瞬间布满了裂痕,轰然破碎。
“我……”
刘解忧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屿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旁边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儿子赫连承宗。
他终究没有发作,只是眼中的温度,彻底消失了。
“将她软禁在宫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至于这个老奴……”
秦屿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拖出去,就在这宫门外,斩了!”
“以儆效尤!”
“单于饶命!阏氏救我!阏氏!”
老侍女的哭喊求饶声戛然而止,很快,宫门外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一切归于平静。
西线,是虎视眈眈的罗马与刚刚“结盟”却心怀鬼胎的安息。
东线,是后院起火,二十万虎狼联军的致命一击。
匈奴帝国,自建国以来,第一次面临如此严峻的两线作战考验。
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秦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此刻他不能乱。
他的目光,落在了刚刚随他返回苍狼城,一首静默不语的白起身上。
这位千古“人屠”面无表情,仿佛那二十万大军在他眼中不过是草芥。
秦屿径首走到白起面前,在所有将领震惊的目光中,郑重行了一礼。
“今,拜白起为征东大将军,总领东线所有战事,即刻出征!”
“什么?!”
帐内众将哗然,惊呼声此起彼伏。
“单于,不可啊!此人是谁我们都不知道,怎可将东线战事托付于他?!”
“是啊单于!东边可是二十万大军!我们西线压力也大,根本抽不出主力啊!”
秦屿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对,只是看着白起。
“东线战事,关乎我大匈奴存亡!”
“我能给你的,是苍狼城所有可战之兵,以及西域新附部族中精锐的五万以上骑兵!”
“还有墨翟新造的一批‘震天雷’和‘飞火流星’。”
“你的任务,是挡住他们!”
“给我争取时间!”
“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秦屿冷眼扫过所有质疑的将领。
“我相信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起的身上。
白起对着秦屿,微微躬身,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诺。”
他接过将印,没有一句废话,转身点兵。
那内敛的杀气,让帐内所有骄兵悍将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这位被尘封了千年的杀神,将如何以五万之众,在陌生的西域战场,对抗十倍于己的强敌?
秦屿又将如何独自在西线,周旋于罗马与安息这两头猛兽之间?
而后宫中那道深刻的裂痕,又将引发出怎样的风波?
白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所面对的,将是怎样一片尸山血海?
“人屠”之名,能否在遥远的西域,再次令天下闻风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