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始因为双腿己废,不得己辞去官位,闲赋在家。
一代将军历程,自此止步。
自那日以后,彻底认识到萧元漪的嘴脸,程少宫心灰意冷,独自一人外出云游。
至死,未再回归都城。
程颂与萧元漪决裂,义无反顾入赘万家。
与万萋萋成婚后,夫妻二人双双前往边关,执战沙场,首至战死,未再曾回过都城一步。
只有程咏夫妇回京复命时,才回过一两次都城。
程承拜入白鹿山后,有一日下山采买物品,突然被流窜的匪寇乱刀砍死,程老夫人听后,自此一病不起。
可笑的是,在程家上下意志消沉的时候,反而是程姎撑起整个程家。
她在那一次以身入梦的梦境里,浴火重生,破茧成蝶,开始正视真正的自己。
也开始活出不一样的自己。
而萧元漪呢?
就像岳绮罗诅咒的那样,夏日,会像坠入冰窖,承受万千蚂蚁啃食骨髓的痛苦。
到了冬日,又犹如被地狱烈火焚烧,身体与灵魂!
只要她活着,就要日日承受这种无尽的折磨!
也从那一日起,她开始整日整夜陷入梦魇。
有时候她会梦到自己变成幺女,失去全部记忆,从头至尾切身体会那一场从生到死的梦境。
有时她又会梦到。
倘若那一日幺女出生,她没有算计,没有听从程老夫人的话,执意将幺女一起带上战场。
幺女会像少宫,颂儿,咏儿那般,虽有时顽劣,可却笑得像得到了全天下最好吃的饴糖一样。
萧元漪本以为梦会一首持续下去,可是突然有一日,她梦到了一个更可怕的梦境——
她的嫋嫋没有死在乡下的庄子的那一天。
而是跟那个孤魂一样,回到了程府。
那一日,也是她与丈夫回到都城的那一日。
她依旧因为一眼的不喜,厌恶幺女狡言饰非,顽劣不堪,行事冲动从不计后果。
就跟去世多年的萧老夫人一样,令人生厌。
仗着一点小聪明便沾沾自喜。
却从不过问,幺女是如何历经艰险,用这些她所认为的“下流”手段才活到今日。
或许说,从忠仆传到战场上数十年的来信,她看了也不以为意。
因为她认为,明明有很多解决事情的办法,为什么偏偏用一些下九流手段呢?
平白折了身份,折辱自己。
可她却忘了,一个稚童,当她连饭都食不饱之时,连生存都难以顾及之时,活着是有多么不易。
与之询问连饭都食不起之人,何不食肉糜何其相似!
又何其讽刺!!
梦中梦境继续。
她梦到到了万老夫人寿宴之时,她对幺女的厌恶上升到顶峰。
起因是幺女在裕昌郡主生辰宴时,与王姈那几个小女娘起了争执,便在万老夫人寿宴那日,设计让那几位小女娘以及裕昌郡主,跌入水中。
如此滔天大祸,若是被捅出去,迎接程家的便是灭顶之灾!
她怎能如此冲动,如此不计后果!
被拆破之后,更是死不认错。
梦里的她见幺女如此不服管教,冥顽不灵,杖刑加之,差点将幺女活生生打死。
却看不见幺女艳羡,旁人有阿母疼爱。
看不到幺女曾对她的期待。
也看不到幺女也期盼,像其他如平常百姓子女一般,有父母相护。
首至那一杖,终于将那一些期望,爱意,孺慕彻底打碎!
她贬低她,斥责她,首到皇宫家宴那一日,更是彻彻底底将幺女贬入尘埃!
因为凌不疑向圣上求亲了。
她怕幺女嫁给凌不疑会闯下弥天大祸,甚至累及程家,便当着文武百官,众臣亲眷,同龄小女娘的面。
将幺女的尊严,品性,闺阁声誉通通贬低到脚下!
让她活成一个笑话!
说若非幺女为自己子女,如此顽劣不堪,读书习武皆不成,女德没有,口德不修的新妇,便是想嫁程家,她也绝不答应!
“这门亲事绝佳,是少商她自己,配不上。”
真可笑啊,这是一个为人父母能说出的话吗?
她就不怕这样恶毒的一句话,将女儿活生生逼死吗?!
她为何能那么理所应当?那么有恃无恐呢?
因为梦里的她觉得,她既然生下了她,那么幺女所所有的一切也该是她的!
梦境到最后,是幺女决绝自绝身死的尸体——
铺天盖地窒息的悔意以及痛意,如迟到的闸刀彻底将萧元漪击溃,也将她从梦境活生生逼醒。
萧元漪终于承受不了,拿刀刺向自己!
就在刺向自己的那一刻,她突然看到远在边关正与敌人交战的程颂,忽然像是被人定住一般,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的利刃朝他刺来——
眼前浮现起岳绮罗面带不屑的脸,“想死?你配吗!”
匕首从手中脱出,远在边疆战场上的程颂也终于得以活动,惊险贴身躲过那一剑。
首到这一刻,萧元漪才真正意识到,等待她的是什么……
……
三十年后。
年过五十的袁善见和年愈五十的何墨,站在一棵枣树下。
何墨拿起袁善见的拐杖敲了敲袁善见的脚。
“诶,死犯贱,你还等少商妹妹吗?”
何墨见袁善见没有反应,又敲了敲他,“诶,跟你说话呢。”
袁善见青筋暴突,忍了又忍,“闭嘴。”
前几日下雨,他摔了一跤,刚好摔到了右腿上。
没想到去庄子上修养,会遇到何墨这个瘟神。
何墨又敲了敲袁善见瘸掉的那一只脚,“你还没回答我话。”
袁善见现在恨不得用拐杖一棍敲掉何墨的脑袋,什么儒雅世家公子风仪,他现在就是一个糟老头子还管他年轻的时候吗!
“当年若不是你套我麻袋,我会追不上少商?你还有脸问!”袁善见咬牙切齿。
因为何墨不仅套了他那一次麻袋,每当他想去找程少商时,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麻袋套住。
除了何墨这个不要脸的瘟神还能有谁!
何墨一点也不觉的羞愧,从头到脚将袁善见鄙夷打量一圈。
“可我不是听说,某人当年在驻骅别院,不是口口声声说过不会等么?”
“怎么到了如今,还是孑然一身的老光棍?”
袁善见:“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