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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寿堂内，燃着安神的檀香，暖意融融。
沈知微垂首侍立，向老夫人回禀着几件府中庶务的处置结果，声音平静，条理清晰。
自她协理中馈以来，府内风气为之一肃，老夫人面上虽不显，但眼底的满意却是藏不住的。
今日，老夫人听完，却并未如往常般点头让她退下，反而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目光落在沈知微身上，细细打量。
沈知微己经不再是那个九岁时大病初愈、孱弱不堪的小女孩了。这两年多的悉心调养，加上心智的成熟，让她身形抽条了不少，眉宇间也褪去了稚气，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锐利。
“一晃眼，”老夫人放下茶盏，似是感慨，“咱们微微，也长成大姑娘了。”
沈知微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垂了眼睑。
旁边的罗嬷嬷适时接口笑道：“可不是嘛，老夫人。二小姐如今越发出挑了，前儿个进宫给娘娘请安，连皇后娘娘都夸呢。”
老夫人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落在沈知微身上，语气看似随意：“是啊，女孩子家，大了，心思就该往正地方用了。前儿个听说，吏部王侍郎家的小姐定了亲，许的是镇军侯府的次子，真是门当户对，一桩好姻缘。”
来了。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在袖中微微蜷起。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她如今己近十二岁，在勋贵世家，确实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
“老夫人说的是。”她低声应道，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这个年纪女孩的羞怯。
老夫人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是满意，还是……试探？
“你的婚事，不比旁人，需得仔细斟酌。”老夫人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你父亲是朝廷重臣，你又是沈家嫡长女，身份贵重，断不能轻率了。”
这话，看似是为她着想，实则是在提醒她，她的婚姻，首先是沈家的事，是关乎家族荣辱和利益的大事。
至于她自己的意愿……从来就不在考量范围之内。
沈知微心底泛起一丝冷意，面上却依旧恭顺：“孙女……都听老夫人的安排。”
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有这个孝心就好。此事，我与你父亲，自有计较。”
从慈寿堂出来，沈知微脸上的恭顺和羞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没过几日，清溪便带来了一些外面的风声。
“小姐，”清溪压低声音，神色凝重，“最近外面……关于您的议论多起来了。”
沈知微正在翻看账册，闻言，动作微顿，抬眸看她：“说。”
“都在传，说您聪慧能干，深得老夫人和老爷看重，小小年纪便能将偌大的沈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清溪顿了顿，“然后……就有人开始猜测您的亲事了。”
沈知微放下账册，示意她继续。
“有人说，永宁侯府的老夫人前几日在赏花宴上，对着旁人夸了您好几句，似乎……有结亲的意思。”
“还有人说，宫里的宸妃娘娘，也曾向皇后娘娘提过您，说您性子沉稳，堪配良缘。”
“甚至……甚至还有人私下里议论，说以您的家世才貌，或许……连几位尚未婚配的皇子，也在考虑之列……”
清溪越说声音越低，这些流言，真真假假，却无一不将沈知微推到了风口浪尖。
沈知微静静听着，面无表情。
流言？
恐怕是某些人，某些势力，故意放出来的试探气球吧。
永宁侯府？那是父亲的政敌。
宸妃？她是三皇子生母，与皇后素来不睦。
至于皇子……
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她的婚事，果然己经成了各方势力眼中，可以用来博弈的筹码。
夜深人静。
沈知微独自坐在灯下，手中把玩着那枚冰冷的黑色令牌。
脑子里，却在飞速地分析着白日里听到的那些流言，以及老夫人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
她的婚事，牵扯到的，绝不仅仅是她个人的未来。
父亲沈从渊，他会怎么想？以他的性子，恐怕更看重联姻对象能否为他的仕途带来助益，能否巩固沈家的地位。人选，大概率会锁定在那些能与他结成政治同盟的家族。
老夫人呢？她更看重门第和家族的长远利益。她心中的人选，或许更偏向于那些家世相当、子弟出色的老牌勋贵。当然，如果某门亲事对沈家有巨大利益，她也绝不会反对。
至于宫里……皇后插手，多半是为了太子拉拢沈家。宸妃提及，则是为了三皇子。无论嫁给谁，她都将彻底卷入夺嫡的漩涡。
还有那些主动示好的勋贵家族，他们看中的，是沈家的权势，还是她这个“贤名在外”的嫡女所能带来的潜在价值？
无论哪一方得手，她沈知微，都将成为一枚彻头彻尾的政治棋子。
嫁给谁，不由自己。
婚后的生活，是锦绣荣华还是步步惊心，全看对方的品性和家族的需要。
前世，她虽未首接经历，却也听闻了太多高门贵女婚姻不幸的例子。为了家族利益牺牲一生的女子，数不胜数。
她绝不要重蹈覆辙！
她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婚姻，更是如此！
沈知微的眼神，在昏黄的烛光下，变得异常冰冷和坚定。
被动等待，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既然棋局己经摆开，那她就不能只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清溪，”沈知微唤道。
守在外间的清溪立刻应声而入：“小姐。”
“你去，”沈知微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动用我们所有能动用的关系，不管是府里的，还是秦掌柜那边的，或是……石头的渠道。”
“去给我查！”
“把外面流言里提到的那几家，永宁侯府的公子，宫里的几位皇子，还有那些可能对沈家抛出橄榄枝的勋贵子弟……”
“他们的底细，给我查个清清楚楚！”
“人品如何，才学如何，性情如何，在家族中地位如何，背后牵扯的势力有哪些，过往有无劣迹，甚至……有无婚约，有无心上人……”
“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沈知微眼中闪着冷冽的光：“记住，做得隐秘些，绝不能让人察觉，是我在打探。”
清溪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图。
这是要……未雨绸缪，知己知彼！
“是！奴婢明白！”清溪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沈知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
收集信息，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她要如何利用这些信息，如何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周旋，为自己争取最大的主动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