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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静思苑内只余几盏昏黄的油灯，将窗棂的影子拉得细长。
沈知微坐在灯下，指尖轻轻着微凉的桌面。
白日里敲打王婆子的那一幕，虽暂时震慑了下人，但那两个藏在暗处的钉子——碧桃与翠柳，却仍是心腹大患。
她们是柳氏安插的眼线，是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递出致命的消息，或是配合外部，给她致命一击。
前世的记忆模糊，但这一世短短几日的观察，她们眉宇间那一闪而过的贪婪与算计，还有与柳氏院中人那隐晦的接触，都己足够让她警惕。
尤其是碧桃，那个看似沉稳些的丫鬟，前几日王管事家的婆子来送东西时，她与那婆子交换的一个眼神，虽快，却没逃过沈知微的眼睛。王管事，可是柳氏的得力臂助。
被动等待她们再次下手，绝非良策。
必须主动出击，将她们的底细和忠心，彻底试探出来。
沈知微眸色沉静，脑中飞快地盘算着。
要试探，便要投其所好，观其行迹。
柳氏用的人，无非是贪财或是抓着把柄。
对付贪财之人，最好的诱饵自然是财物。
故意遗落一件首饰？一枚银角子？
倒也可行。只是若她们捡了却不上报，也未必就能一口咬定是内奸，万一只是起了贪念的普通丫鬟，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那便试探她们是否传递消息？
沈知微看向窗外，夜风拂过，树影摇曳，宛如鬼魅。
若是在这看似不经意的谈话中，故意泄露一个“秘密”，一个无关紧要却又足以引起柳氏兴趣的假消息……
比如，外祖苏家要遣人来探望？
或是，父亲给了她什么特殊的赏赐？
这个法子似乎更稳妥些。只要安排清溪在外面稍作留意，看这几日谁会借故往碧藤院跑得勤，或是与柳氏院中的丫鬟婆子接触，便能看出端倪。
只是，如何确保这消息能精准地被她们听到，又不显得刻意？
沈知微沉吟片刻，又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她如今钻研医毒，身边常备些药材香料。若是以一种特殊但不常见的香料为饵呢？
比如母亲遗物中提到的某种有安神效果，但气味独特的“凝神香”？
此香价值不高，却非寻常人家能轻易接触。若碧桃或翠柳认得此物，或是对其表现出异常的关注，甚至向上汇报……那问题就大了。
这能试探出她们是否不仅仅是传递消息的眼线，甚至可能还身负监视她接触“特殊物品”的任务。
前两个法子，更偏向于确认内奸身份。而这第三个法子，则可能挖出更深的东西。
权衡利弊，沈知微心中渐渐有了定夺。
“清溪。”她轻唤一声。
守在外间的清溪立刻推门进来：“小姐，您吩咐。”
“明日，你去库房……”沈知微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计划细细交代了一遍。
清溪听得仔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用力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奴婢记下了。”
窗外的夜，更深了。
翌日清晨，沈知微起身梳洗后，便让清溪将她平日里用的一些小物件都搬到院中石桌上晾晒。
美其名曰近日天气潮湿，怕东西发霉。
碧桃和翠柳自然也被叫来帮忙。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照在那些木匣、布包上。
沈知微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卷书，看似随意地翻看着，目光却不时扫过忙碌的两个丫鬟。
清溪按照吩咐，在整理一个装香料的小木盒时，“哎呀”一声，手一抖，几块颜色暗沉、形状不规则的香料块便滚落出来，其中一块恰好掉在了离翠柳脚边不远的地方。
“毛手毛脚的！”沈知微故作不悦地斥了清溪一句，“还不快捡起来，这可是‘凝神香’，仔细别弄碎了。”
她特意加重了“凝神香”三个字。
清溪慌忙蹲下身去捡拾，一边捡一边小声嘟囔：“这香闻着怪怪的，也不知有什么用……”
翠柳离得近，目光下意识地朝那块掉落的香料瞟了一眼，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低下头继续做事，仿佛并未在意。
而另一边的碧桃，动作却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虽然她很快恢复如常，继续整理着手中的布包，但沈知微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僵硬，以及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某种异样光芒。
那不是单纯的好奇，更像是一种辨认和警惕。
沈知微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低头看书。
清溪将香料捡回盒中，小心翼翼地放好。
一场小小的风波，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静思苑内一如往常。
沈知微依旧“病弱”地待在院中，时而看书，时而摆弄那些药材香料。
碧桃和翠柳也依旧各司其职，看似与往日无异。
但暗地里，清溪早己将眼睛放亮，仔细留意着两人的动静。
到了第三日傍晚，清溪趁着送晚膳的功夫，悄声向沈知微禀报。
“小姐，翠柳没什么异常，就是前儿个看到那香料，私下问过奴婢那是什么，值不值钱。”
沈知微点了点头，翠柳贪财，这反应倒也正常。
“碧桃呢？”她问道，这才是她关注的重点。
清溪压低声音：“碧桃这两日看着和平时一样，但奴婢留意到，昨天下午她借口去针线房领线，却在半路上绕到碧藤院附近，和二夫人院里的一个小丫鬟说了几句话才回来。今天上午，她又找了个由头出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
与碧藤院的人接触？
沈知微眸光微凛。
若只是寻常的丫鬟间走动倒也罢了，可偏偏是在见过了“凝神香”之后。
再加上碧桃当时那细微的反应……
看来，内奸是谁，己经无需再疑了。
碧桃，不仅是柳氏的眼线，恐怕还知道些别的。
那“凝神香”，显然触动了她某根敏感的神经。
或许，柳氏交给她的任务，不仅仅是监视她沈知微的日常，还包括留意她是否接触与苏家、与母亲相关的“特殊物品”？
沈知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既然鱼儿己经露出了尾巴，那接下来，就该想想怎么收网了。
一个内奸，留不得。
尤其是这个可能知道更多秘密的内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