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花的蓝布衫被穿堂风灌得猎猎作响,泥偶贴在腰间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
她盯着前方黑夹克晃动的背影,耳后传来洪俊粗重的喘息——这小子平时挑百斤稻子都面不改色,此刻却因急跑红了耳尖,竹扁担在掌心压出淡红的印子。
"往牛棚拐了!"洪俊突然出声。
废弃牛棚的木门半挂着,黑夹克刚闪进去,门轴就发出"吱呀"的惨叫。
林翠花脚尖点地,抢在洪俊前头堵住门缝,泥偶的热度顺着血脉往指尖窜——这是灵力躁动的征兆,她压下想掐诀的冲动,反手从兜里摸出块碎瓷片别在袖口。
"兄弟,跑什么呀?"她倚着门框,声音里带着股漫不经心的甜,"我就想问你裤兜里那铜铃,和上个月掉在老砖窑的是不是一对?"
黑夹克的背明显僵了。
他转身时撞翻了堆在墙角的干草,麦芒簌簌落在肩头,眼神却还硬撑着:"啥铜铃?
我、我走亲戚路过的!"
洪俊的竹扁担"咔"地磕在门槛上,惊得几只麻雀从梁上扑棱棱飞起。"路过的会往老砖窑瞅?"他浓眉倒竖,"上个月王婶家的鸡丢了,张大爷说看见个穿黑夹克的往窑里钻——"
"够了。"林翠花打断他,一步跨进牛棚。
泥偶的热度突然窜到灼人,她能清晰感知到对方心跳如擂鼓,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被法术震慑的本能反应——看来这探子虽没灵力,却见过真东西。
"陈老板给你多少钱?"她突然笑,指尖轻轻划过腰间泥偶,"三五十?
还是说,许了你县城的房子?"
黑夹克的喉结动了动。
林翠花注意到他右手悄悄往裤兜摸,那里鼓起的形状像把弹簧刀。
她迅速抬肘撞向对方手腕,"当啷"一声,刀刃摔在地上弹了两弹。
洪俊立刻用扁担压住,竹节纹在刀刃上压出白印。
"姐、姐我错了!"黑夹克"扑通"跪下,脑门撞在泥地上,"陈老板说村里有宝贝,让我们盯着你们!
说你们发现了祖宅的秘密,怕你们先下手......"他抹了把脸上的泥,"他还说要把村东头的地全买下来,到时候断了水源,逼村民签合同......"
林翠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祖宅的秘密——她确实在房梁暗格里翻出半块刻着符文的青石板,当时只当是老物件,没想到陈老板盯了这么久。
"叮铃铃——"
院外突然传来清脆的哨响。
何瑶的声音紧跟着炸响:"翠花姐!
张婶说村口又来了三个黑夹克,蹲在老槐树下啃馒头呢!"
林翠花和洪俊对视一眼。
她弯腰扯起黑夹克衣领:"你要是说实话,我留你条命;要是敢骗......"泥偶突然泛起青光,映得她眼尾发亮,"我让你尝尝被狐仙缠夜的滋味。"
黑夹克抖得像筛糠,一个劲点头。
等两人押着探子走出牛棚,何瑶正踮着脚往这边张望,麻花辫上的红头绳被风吹得乱晃。
王小花跟在她后头,手里攥着账本,泥哨还别在衣领下——刚才跑得急,辫梢沾了片梧桐叶。
"张婶耳尖,说今早听见那几个人商量'等月亮爬上老井'。"何瑶拽住林翠花的袖子,"我还看见李导演的面包车停在代销点,他举着摄像机拍张大爷收红薯摊呢!"
林翠花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她转头对洪俊说:"你带王小花把这小子关到洪伯家柴房,拿麻绳捆紧了——记得堵嘴。"又蹲下来替何瑶理了理被吹乱的刘海,"瑶瑶跟我去洪伯家,把老村长也请来。"
洪伯家的堂屋很快坐满了人。
老村长吧嗒着旱烟袋,烟锅子在膝盖上敲得"咚咚"响;洪伯往炉子里添了把松枝,火苗"噼啪"窜起,把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得像群跳舞的皮影。
"陈老板这是要断咱们的根啊。"老村长吐了口烟,"当年修村头那座桥,用的青石板是从老井底挖出来的,我听我爹说,石板底下刻着'镇水'俩字......"
"所以他要毁桥找石板?"王小花突然插话,手指在账本上快速翻页,"我查了代销点的进货单,上个月来了三车水泥——说是修村路,可到现在连个坑都没填!"
洪俊把竹扁担往地上一杵:"我带几个小伙子守村口,来一个截一个!"
"别急。"林翠花按住他的手背,泥偶的热度己经退了些,"陈老板要的是名正言顺占地,咱们得先断了他的借口。
老村长,您明早带几个老人去村委会,就说当年分地的红契在您这儿收着;洪伯,您让大花守老井——那狗鼻子灵,生人靠近就叫。"
她转向王小花:"你和瑶瑶拿泥哨盯着代销点,要是看见李导演的摄像机对准咱们,就吹哨子。"
"那你呢?"何瑶拽了拽她的衣角。
林翠花摸出怀里的半块青石板,在火光下泛着幽蓝:"我去祖宅,把剩下的秘密找出来——陈老板要的东西,总得先弄清楚是啥。"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摄像机三脚架砸在地上。
李导演的尖嗓子跟着飘进来:"林翠花!
节目合同写得明明白白,每天至少拍三小时!
你们躲着不拍,信不信我告你们违约?"
林翠花把青石板收进兜里,指尖轻轻碰了碰腰间的泥偶。
她抬头时,嘴角己经扬起那抹古灵精怪的笑,转身推开堂屋门,夕阳的余晖正好落在她肩头。
"李导演来得巧啊。"她踩着门槛站定,"正想请您帮个忙——拍咱们村防贼的过程,肯定比之前那些破事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