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秦术平,只有沈世卡仍在发出痛苦的低吟声。
这位医僧双手合十,开口道:“沈施主所中之症,并非单纯由‘蚀魂咒’与‘腐心散’导致。他心脉紊乱、气息微弱,实因魂魄不稳。想必是有人趁沈施主不备,先毒倒了他,再施展邪法抽取其部分魂魄,致使其神魂受损。”
“和尚,你这说法太过骇人。抽魂术乃是邪术,且施展起来极为复杂,哪有人敢在巫门尝试?再者,你如何证明沈世卡魂魄受损?”青璃质疑。
秦术平不慌不忙,念诵起晦涩难懂的经文。随着经文的流淌,僧袍微微飘动散发出一圈圈金色佛光,缓缓笼罩住沈世卡。刹那间,沈世卡周身浮现出三魂七魄的影子。众人看得清楚,天魂黯淡如残烛,地魂边缘泛着焦黑,唯有命魂勉强维持着微光,与苍青、赤朱等色彩鲜明的七魄形成触目对比。
“显魂术可现人三魂七魄。”秦术平散去显魂术,声音清朗,透着笃定:“诸位请看,沈施主天魂黯淡,地魂焦黑,是邪法侵蚀的痕迹,唯有抽魂术,才会对魂魄造成这般破坏。”
“三魂七魄?”朱驰回想起宋晓天在卜庄五愿铸魂的时刻,忍不住摇头:“这也太深奥了。”
夏柯见他迷惑,出言解释道:“也难怪你不知,魂魄之说关系到人体和修行最深层的关联,我也只通皮毛。《巫玄内经》记载,三魂乃是天、地、人三魂,主精神意识,曰胎光、幽精、爽灵,分别对应灵智、记忆和情感。
七魄乃对应七窍与脏器,主躯体机能,肺魄曰尸狗、肝魄曰伏矢、肾魄曰雀阴、脾魄曰吞贼、心魄曰非毒、胃魄曰除秽,肠魄曰臭肺。”
朱驰听得头大,试探问道:“若是一人魂强魄弱,得了魄败之症,然后妄动真气,再得到灵物巩固,嗯……然后他再妄动真气,再得到灵物巩固,该如何治疗?”
夏柯被绕得头晕,略一思索,摇头道:“小友说笑了,魄败之症己极为棘手,谁会这么儿戏,几次三番妄动真气后怕是玄人难救。夏某不知。”
宋晓天遗憾地看了朱驰一眼。
那边的贺明川听到秦术平的分析,点头露出欣赏之色:“你既断定是抽魂术,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施救?”
“需先以大成佛法净化沈施主体内的邪力,稳固他现有的魂魄。之后,再用灵物化去毒物,我随身携带了大还丹,应该有效。最后只要助他找回散失的神魂……”秦术平越说越觉难办,声音逐渐低不可闻。
依古丽在一旁默默听着,时而皱眉,时而点头,将众人的判断和应对之法都记录在册。缪识通则是一脸冷漠,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
贺明川问道:“依古丽,你有何判断?”
依古丽认真施了一礼,回答:“贺医师,秦术平对病症的剖析鞭辟入里。不过沈世卡体内的毒物与抽魂术相互勾连,确实棘手。大还丹虽是固本培元的灵药,也难以彻底化解冰魄银针入体后可能再引发的寒毒。”
陆鹤年眉头一挑,语气带着几分审视:“依姑娘,冰魄银针是我施针用以延缓沈世卡病情恶化的手段,你这番话,是在质疑我的针法?”
依古丽不卑不亢,微微欠身道:“陆医师误会了,施针之举,确实为沈世卡争取了救治时间。但冰魄银针属至寒之物,有两处穴道的施针像是故意设置……”
“哈哈,没想到倒是你第一个发现。”陆鹤年赞赏:“可惜你肉身凡胎,医道上难以更进一步。不然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成就。”
依古丽神色一黯,坚定说道:“即便我身为凡医,也不会因出身受限无法修行晋能就放弃钻研医术。”
赵晋卫在庭院里感慨:“若不是先天脱凡,十有八九终其一生都只是个凡人……可惜了这个好苗子了。”
“凡医?真是笑话。”缪识通冷哼,看向浦冠雄:“浦冠雄,你没有更多发现了吗?你再不说,我可不等你了。”
朱驰望向浦冠雄:这个被视为新派新星的普力司刑医,会有怎样的表现?
浦冠雄不慌不忙地走到沈世卡身边,从一个医箱中摸出个黄铜“喇叭”,将大口盖在他胸口,小口放在自己耳边,闭目细听了片刻。“喇叭”表面的符文有节拍地亮起微光。
莫问等三名评判均感好奇:“这是?”
缪识通一时间也看呆了。
虽然这个“喇叭”的造型有了变化,上面还篆了符文,可这分明就是一个异世的听诊器!朱驰猛地站起,表情震惊不己,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就算天王老子来,这都是个听诊器!他还拿出了鲁米诺试剂,难道浦冠雄是五年,甚至更久以前的穿越者?朱驰心里有十万个疑问,可现在却不是上前询问的好时机。
浦冠雄眼神专注而深邃,轻轻摇了摇头:“沈世卡的心音紊乱,夹杂着阴诡波动,确实有离魂之象,可为什么会有灼音?”说着,他又从医箱中取出一个圆镜状的器物,灌注真气,使它闪烁起幽微的紫光。
他将这器物对准沈世卡的双眼,翻开眼皮,仔细观察着眼睛内的景象:“这是——难怪要用抽魂邪术。”
“三位评判,我己经确定了沈世卡所患之疾。”他将圆镜放开,在空中投射出一副画面。
宋晓天定睛一瞧。画面是沈世卡的第一视角,他右手手握马桶圈,身处一个地下洞穴,远处隐约有一个朦胧的身影挥动一旗,鬼兵鬼将从中涌出,一个身形高大、周身缠绕着黑色烟雾的鬼罗刹獠牙外露,正张开利爪向沈世卡喷射出幽绿色的火焰。
“这是他印刻在识海的画面。”浦冠雄声音愈发冷峻:“沈世卡真正的病因是遭受了鬼罗刹喷射幽冥鬼煞,再被人用抽魂术抽了魂,下了‘蚀魂咒’与‘腐心散’。若不是陆医师银针冻症,他早就魂飞天外身死道消了。”
缪识通正视起浦冠雄,没有言语。夏柯激动,仿佛己经胜券在握:“精彩,精彩!”
莫问的脸上露出悲戚:“原来如此。我此前己从本门贤宝阁得知,沈世卡两天前刚刚换得至宝,不想却遭此大厄。巫门定将追缉凶手,以正秩序。眼下如何救治沈世卡,你得说出一个可行的法子来。”
朱驰罕见地质疑起来:“什么?抢劫就罢了,为什么又是抽魂,又是下毒,又是下咒,对他用了这么多手段?宋晓天,你说说,是不是这群考官为了出题,才在沈世卡身上做实验?”
宋晓天摇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修士遭受幽冥袭扰,会不可避免在神魂上沾染上幽冥气息,瞒不过圣人。抽魂术可以完美掩盖幽冥气息。没想到被浦冠雄另辟蹊径看破。”
“可为什么不首接杀了了事呢?”
“沈世卡身份特殊,他还有同门在巫门内活动。若是杀了,才会让众人起疑。抽魂后人浑浑噩噩不会有性命之忧,还可蒙混过关。”
“那么为什么要下毒下咒呢?”
“怕就怕是另有不怀好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