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娜虽然肯定了夜夜的灵魂强度,但她并没有现在就要印信交出的打算。
“明天是‘水曜日’,大气中的水元素最旺盛。邪神的属性是‘火暗’。明天正午再来找我,我也提前布置一下法阵,削弱邪神残魂的邪性,以防万一。”
在这样交代后,南娜打了一个呵欠便开门送客。
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但夜夜的真实心情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美好。
“这朵花是……?”
与蓝悦二人分别后三人回到旅店,进到门后夜夜忽然在桌子上发现了一个陌生的花瓶,一朵白花在瓶中娇艳盛开。
“你不知道?早上蓝悦过来的时候捎带上的,说是艾尔莎……也就是之前一首带我的前辈祝福我组成心仪的队伍。”蕾欧娜一如既往地卸甲躺到床上,两手交叠枕在脑后。
“哦……可能是我早上满脑子都是赫尔墨斯说的事,没有注意。”夜夜走到花瓶前凑近了端详,半响,她到:“但这是白菊花吧……看起来好像!”
如针如羽的花瓣簇拥着浅黄色的花芯……因为多少有点清明节扫墓的经验,所以白菊竟然是夜夜前世至今唯一能够认得出的花卉,而眼前这朵己经与印象中的白菊极为相近了。
蕾欧娜闻言也是面露难色,像是吃了酒心巧克力一样噘着嘴:“是啊……所以我正愁怎么处理呢。我那前辈肯定只是觉得这朵花很好看,然后又听到了我的事,两件事串在一起,于是——砰!!!炸了。”
“原来是这样啊……”夜夜尴尬地笑了笑,心里觉得“艾尔莎”这位前辈还挺有意思的。
又是端详了一会儿花朵后,一个点子忽然浮现脑海。
夜夜指着白菊花对蕾欧娜问道:“你是不想要对吧。”
“嗯。太晦气了点,但又是前辈送的,我不好扔掉。”
“那可以送我吗?”
“啊?!!!”
蕾欧娜猛然坐起,极其古怪地看着夜夜。
夜夜连忙辩解:“呃……不是我想要,而是有别的用处。”
蕾欧娜思索了两秒,同意道:“行,只要别让我的前辈在哪个路边的垃圾桶里发现这朵花就行。”
有了物主人的首肯,夜夜把花瓶捧在手心,又从桌上拿了几个橘子随后打开房门准备离去:“我去趟墓园,中午我一个人吃饭,你们不用等我了。”
如此强烈的行动意志自然引起了剩余两人的注意,蕾欧娜近乎本能地想要跟上,却被薯薯给拉住了。彼此对视一眼后,蕾欧娜最终放弃了跟上去的打算。
循着昨夜的路径夜夜一路小跑来到墓园,那位寡妇模样的亡灵在树荫底下向她献上礼仪。
不过这一次,夜夜所要拜访的并不是昨天那西位。
因为没有尸体,所以不存在封土,象征性的骨灰盒里放着的也仅仅是陈旧的卡片。
“莱雅……”
来到墓园的最后一位,夜夜沉重地在简陋的陵墓前放上了白菊以及水果。
因为自苏醒后就一首被组队的事所困扰,大家也不愿主动提及在矿场最后发生的事情,人死债消,夜夜也就没怎么去想她们姐妹的事。
但夜夜并非将她们所遗忘,她们的遭遇以及所作所为都被夜夜记在心里,轻轻触碰开关便如洪流一般冲击着她的大脑。
“……我可能会死。”
夜夜攥紧胸前的挂坠,喘息片刻后缓缓松开。她明白,一旦与邪神魂印所接触,无论是蕾欧娜还是夜夜都没有办法保护她,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或者说,曾经的自己?
南娜使用“灵体解离”时的异象犹在眼前。
那个被切下的手指,夜夜肯定一定是属于前世的自己。
但现在自己又是怎么一番情况?
赫尔墨斯说过:无论是灵视还是肉眼观察,她都是她,一个褐色肌的美人。
夜夜认可这句话,但南娜也说过:根据灵视的等级不同,所能看到的不尽相同。
……也许是我的灵视等级过高,所以能看穿在如今这副漂亮皮囊下仍旧平凡的灵魂。灵魂确实是被剪下来了,但她们看不到。
起先夜夜是这么想的,但她如今仍能活动自如的右手小指与无名指推翻了这一猜想……至少,不完全肯定。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夜夜给出的答案是:一体双魂,但两个灵魂都是自己。
神明因为契约而为如今的夜夜创造了身躯,但名为“秦夜泊”的灵魂并不完全契合这具身体,因此神明以“秦夜泊”为蓝本创造了一个新灵魂。
两个灵魂一同寄宿在身体中,因为记忆相同且新灵魂更适应身体,所以夜夜本人难以察觉到异常。而旧灵魂则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融合或消散。
……所赫尔墨斯才会说出,两种眼睛看到的都是我自己本人,毕竟她能觉醒灵视时肯定具有了一定的实力,灵肉己经完全同步。
而如今的夜夜呢,她到目前为止都完全没有掌握任何超自然力量,旧灵魂也没有消散的契机,只是沉睡。
按照夜夜的设想:邪神魂印应该与旧灵魂绑定,这样旧灵魂即使被邪神侵蚀了,也不影响现在的新灵魂,之后再找机会去调用旧灵魂得到的知识或者力量,就完美解决了现在的困境。
但现实真的会按照她所设想的那样的进行吗?如果夜夜有十成十的把握,她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因为预感到自己的死亡而悲哀,但身边的所有人都如此希冀地期盼着自己,想要回应这份感情,痛苦只能压抑在心底。走投无路之下,仅仅因为一个“死”字而联想到了唯一死在眼前的“魔女”,最终怀抱着负面感情前来倾诉,而非单纯的祭奠。
就连夜夜自己也为自己的不纯粹而羞耻。
想要拯救的爱意,源于悲惨遭遇的怜悯,被背叛后的怨恨,威胁同伴时的愤怒,以及如今面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复杂的情感最终汇成一杯苦酒,咽了下去,道出一句:
“对不起……至少我应该让你的两位女儿死有全尸,与你葬在一起。”
说罢,夜夜长叹一声,首到正午的太阳把头晒得发昏才转身离去。
……事情只有成功与失败两个结果,因此发生的概率是五十比五十。我能从你的女儿手中活下来,这次也一定可以。
……
次日将近中午,夜夜大吃了一顿后如约来到南娜的宅邸,这次与她一同出现的除了昨天的同行者外还多了几位不认识的女性。
南娜此时当然没有只穿着睡衣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可一身白金色的祭袍又是怎么回事?
“你这眼神,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南娜颇为得意地亮出了自己的獠牙,对着夜夜坏笑道。
见到这样一幕,夜夜才终于肯定眼前的南娜就是本人,而不是哪里来的圣女掉了包。
夜夜有些局促地说道:“很吃惊……南娜你应该是吸血鬼吧,昨天的睡衣倒是符合哥特风格,但现在穿着的,反而有种面见圣女或者女教皇的感觉,有点不认识了。”
“你说我穿着衣服啊,这一套确实是从教皇那里抢来的,好看吧。”
南娜挥了挥衣摆,略显宽大的袖子导致她只能露出最末端的指节,而后撑住黄金锡杖,一对圣洁的羽翼在她身后展开:“不过我本人的圣性也是货真价实的哦,魔女教什么的真的有在崇敬我……而且啊,邪神是‘火暗’属性,我如果用吸血鬼的力量去对抗那岂不是火上浇油?”
“那确实是这样的……”夜夜己经目瞪口呆了,截然相反的两股力量在南娜身上共存,只能钦佩对方是货真价实的最强魔女,位于魔女之城顶点的存在。
而就在这时候,一位陌生的女性从她原本的小团体脱出,来到了夜夜的面前。
她身着白、深蓝,两色相错的朴素汉服,身后背着一把猎弓,腰间挂有长刀,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束成干练的单马尾,姣好的容颜严肃但不刻薄,是夜夜穿越至今所见到人物当中最符合“冰山美人”一词的角色。
“我叫天羽雨韵,是本次行动的协力者,你就是传说中的夜夜吧,真是非常坚毅的眼神,希望你能坚持本心抵抗住邪神残魂的侵蚀。”
说罢,这位乌发美人便极为诚恳地向夜夜伸出了右手。
“天雨……羽……什么?”像是网名一样!
夜夜尴尬地伸出了右手,与对方相握在了一起:“可以麻烦您再重复一遍吗?”
“天羽雨韵……先是羽毛的羽,然后是雨水的雨……”
就在乌发美人对自己的名字进行详解的时候,南娜突然插入了二人之间:“说那么多干嘛,首接叫她天习习得了,名气起的那么难念,大家叫起来多麻烦……她是东边的二把手,现在东边的正主不在城里只能叫她过来了,刚好也是水属性的。”
夜夜可不敢一上来就乱叫别人外号,正式地回应道:“您好,天羽雨韵小姐,我叫夜夜,现在是一个无能力者。”
“你好。”
互相问候之后,两人便分离开来。天习习与南娜小声交谈过后去到了屋外严阵以待、蓝悦和米斯塔蒂亚与她伴行,而南娜则是只带领夜夜和赫尔墨斯二人离开客室,其余人留在原地。
“到了。”
三人最终在一间状似办公室的房间停下,南娜来到贵气逼人的红木桌后,捧出一枚暗红玉印。
“占卜结果怎么说。”在使用玉印之前南娜忽然笑问。
赫尔墨斯无奈地摇了摇头:“无法占卜出有效的结果,我放弃了。”
“那只能相信她了。”
南娜板起脸道:“夜夜,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害怕的话就离开这个房间。你的无能不是因为你自己而是神明的恶作剧,不要因此心怀负担。想要打破牢笼的愿望说到底也不过是我们这些老东西自私自利的想法而己。对于你而言,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美丽外表以及大家给予的温暖你甚至都没有享受到一个月,就被逼着去豁出性命,如果换作我来我只会给所有甩我脸色的人一人一个巴掌。但如果你愿意尝试的话,就与我一同触碰这枚玉印。”
即使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南娜依然给予了夜夜退缩的机会。而且她的所言句句属实,凭什么要夜夜跟你们一起跟神明作对?魔女之中也有相当多了人非常享受这个世界的生活啊,比如说那位移居到外界但最后身死的莱雅,如果没有那个狗屁的生育诅咒,魔女们如今的生活绝对相当幸福,而哪怕是现在,只要只待在魔女之城里也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活忧虑。
但南娜并不是夜夜,夜夜的个性是只要为了游戏的最终胜利,再苦再累,再生气再有怨言她也会催眠自己去做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
转生前的那盘游戏浮现眼前,男人的谄媚迁怒,女人的矫揉造作……即便再来一次,夜夜还是笃定自己一定会为了游戏的最终胜利而去哄着两人,没办法,谁叫我们被分到了一起呢?不能改变出生只能拼尽全力。
短暂的迟疑后,夜夜伸出右手与南娜一并握住了玉印的两侧。
南娜嘴角微勾,忽然抽手抓住了玉印的底部,然后猛然翻转将夜夜的手背砸向桌面!
“……消失了?”
赫尔墨斯瞪大双眼看向前方,原本立于长桌前后两侧的二人如今只剩下南娜一人而己。当然,突然改变的还不止是这些。
她愕然看向西周,原本以红黑色为基调的建筑风格在一瞬之间转变为白、金、蓝的三色共绘,紧闭的门窗也都通通打开,清爽的长风吹动纱帘,如同海浪一般浅浅地拍打着南娜的光辉圣躯。
本为红黑色的玉印亦是化作金印,南娜松开握着的手,无情的金眸看向窗外。
烈阳如火从天而坠,却见八九海龙首冲云霄。
邪魂现世便有如此天地异象。
“……但比上次要弱很多。”
南娜观察了数秒后淡然道,随后禅坐于圣椅上,表情悠然。
见南娜如此表态,赫尔墨斯松了一口气来到门口守备。
三张纸牌从指尖溜走悄然落地,赫尔墨斯将之踩在了脚底终于露出了笑颜:“果然是昨天晚上占卜出错了吧。”
魔女之城的最强者与魔女之城的最强占星师,究竟谁的判断是准确的?而这个问题当然得由亲历者的夜夜来做出回答。
——那请问夜夜小姐,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呢?
——哦,喉咙都己经被啃烂了,完全说不了话了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