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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无账一身轻，活字坊己全权交由张子墨打理，云锦轩和周胖子茶楼不过参股，不必费太多心思，有事让人来通报便是。
但赚钱的营生却一刻未停，如同活水源头般源源不断。
李怀林拐进巷口的“醉仙居”。松木柜台后，酒掌柜王大虎正对着空酒坛叹气，枣木算盘磕在油渍斑斑的账册上：“整整三个月，这进项还不及去年的一个月，怕是要把祖传的‘醉太白’酒窖抵给当铺……”
他抬头看见李怀林，语气里带了三分希望：“李郎中？可算把您盼来了，您老现在可是我们宁江的大红人啊，我正想去请您来帮我这醉仙居想想法子呢。”
李怀林扫过空荡荡的酒桌，三两个客人缩在角落，酒碗里的酒沫子都结了冰。
墙角立着块褪漆的“酒令如军令”木牌，却积着寸厚的灰，显然这酒肆曾靠酒令招客，如今却成了摆设。
“王掌柜，您这‘醉太白’号称‘三碗不闻窗外事’，怎么连个酒客都醉不住？”李怀林拖过条吱呀作响的长凳，老腰在接触木板时发出“咔嗒”轻响，“不是酒不好，是这酒令该换换花样了。”
王大虎的铜铃铛眼瞪得溜圆：“从‘飞花令’到‘投壶赌’，能想的法子都想了！这可不正等着您老来换新吗？”
李怀林从袖中摸出半片梨木，正是活字坊刻字剩下的边角料，指腹划过粗糙的木纹：“掌柜可听说过‘酒筹谜令’？每根酒筹刻一句诗，客人抽中后，须得接出下句，或说出诗中典故，对不出便罚三坛‘醉太白’。”他忽然压低声音，“若能在酒筹里藏些‘机关’，比如抽到‘李白斗酒诗百篇’，便让客人即兴赋诗，若得了满堂彩，整桌免单，您猜那些酸秀才会不会抢着来？”
王大虎拍着柜台站起来，震得酒坛上的红布幌乱颤：“可这酒筹上的字……”
“在下活字坊正有批废弃的梨木字模，”李怀林指了指腰间磨得发亮的钱袋，“咱按云锦轩的规矩，您出酒窖、出场地，我出法子、出刻筹，每月流水按三七分账，我三您七，如何？先试半个月，若赔了，这梨木抵酒钱；若赚了，咱再立契约。”
王大虎肉痛地咧嘴，铜铃铛眼在烛火下转了三转：“三七开！您只出点子，我得搭进去整坛整坛的酒...”
李怀林截断他的话，枯槁的手指敲了敲梨木，“在下还包培训伙计说酒令，您瞧这‘陷阱筹’的暗纹，没三日光景教不会新伙计。若三个月后进项没翻番，我分文不取，还倒贴您百根新筹。”
王大虎最终咬牙点头：“成！”
李怀林从怀里掏出草拟的契约，用活字坊的桑皮纸写的，末了按上带着老年斑的红指印，“再加条：每卖出十坛‘醉太白’，送活字坊一坛，我泡药酒治腰痛。”
三日后，醉仙居的酒旗换上了新流苏，门前立起一人高的“酒筹阁”八面镂空木架，每面刻着不同的诗派：李太白的豪放、杜子美的沉郁、王摩诘的山水。
李怀林亲自蹲在地上打磨第一百根酒筹，拇指在“举杯邀明月”的“邀”字边角刻了道细痕，这是他特意设计的“陷阱筹”：抽到这句，客人须得说出三个带“月”的酒名，说不出便要绕酒肆跑三圈，惹得满座哄笑。
王大虎拎着新打的青铜酒壶凑过来，壶嘴还滴着滚烫的“醉太白”：“李老哥，你说这酸诗配烈酒，真能勾住那些贵人？”
“贵人要的是脸面，”李怀林吹了吹木筹上的木屑，“比如城西的张举子，前日在聚贤楼输给如烟小娘子三条谜语，今日若在酒筹令上赢回面子，怕是要把整坛酒都灌进肚子，届时你的酒，可就顺着诗名传到书院去了。”
戌初时分，酒肆的纸灯笼刚点亮，张举子便带着三个同窗闯了进来，衣摆上还沾着书院的墨香。
“听闻贵肆有新酒令，张某特来领教！”他伸手便往“豪放派”木架里抽，指尖捏住一根刻着“天生我材必有用”的酒筹，尾端暗纹正是李怀林刻的“免单纹”。
李怀林冲王大虎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扯开嗓子：“张公子抽到李太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按令须得即兴赋首‘酒中材’诗，若得满座喝彩，今日酒钱全免！”
张举子怔住了，他原以为只是接下句，没想到要即兴创作。
同窗们开始起哄，角落里的老账房先生敲着算盘打拍子：“举子莫不是醉了？连首打油诗都作不出？”
“好！”张举子突然灌了口酒，将酒筹往桌上一拍，“且看...‘醉里挑灯看吴钩，酒酣胸胆尚开张！天生我材须尽醉，莫教金樽空对月！’”
满堂喝彩声中，王大虎捧着空酒坛过来：“公子好诗！按令免单...不过这‘醉太白’的滋味，公子可还记得？明日可带新作再来？”
第七日晌午，酒肆来了位锦袍富商，腰间玉佩刻着“瑞昌绸庄”的徽记。
他抽到一根刻着“葡萄美酒夜光杯”的酒筹，尾端暗纹却是“罚酒纹”。
“老爷只需说出‘夜光杯’的典故，便可免罚。”李怀林递上温好的酒，指尖划过筹尾细痕。
富商捻着胡须沉吟：“这……不是西域传来的玉石杯么？”
“错了！”李怀林突然提高声音，“王翰的《凉州词》里，‘夜光杯’乃祁连山玉所制，杯薄如纸，斟酒则光彩西溢...老爷既说错，按令罚三坛！”
富商的随从正要发作，却见富商哈哈大笑：“有意思！比那死板的账房先生有趣多了！给老子搬三坛酒，再刻根筹，把我绸庄的‘瑞云纹’刻上去，抽到的客人送半匹蜀锦！”
半月后，醉仙居的梁柱上挂满了客人送的诗笺，王大虎的算盘珠子快被拨烂了。
李怀林望着窗外的飘雪，忽然想起系统的“时光典当行”功能。
从醉仙居分红得来的一千一百两，“把‘醉太白’的酒坛换成瓷瓶装，再在瓶身刻上半句诗，集齐五款不同瓶身，可兑换一坛二十年陈酿，那些文人墨客，最吃‘收集’这一套。”
王大虎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对门‘聚福楼’要仿咱的酒筹令……”
“让他们仿，”李怀林往火盆里添了块炭，火星子蹦上他布满老年斑的手背，“往后咱推出‘节气酒筹’，冬至刻‘冬至阳生春又来’，须得说出冬至的酒俗；除夕刻‘爆竹声中一岁除’，须得唱段贺岁酒歌，他们仿得了形，仿不了这日日翻新的巧劲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