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樱花笺上的未竟之语

第三章：樱花笺上的未竟之语

后山的风裹着颜料气息掠过发梢时，李梦蝶正踮脚调整画架角度。帆布包里滚出的颜料管在青石路上骨碌碌打转，李星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过去，却在弯腰的瞬间与她撞了个满怀。

“小心！”他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肩膀，掌心触到外套下单薄的脊背，这触感与画室里那个颜料溅上裙摆的午后重叠。那时她也是这样笑着说“没关系”，而此刻梦蝶仰起的脸庞近在咫尺，睫毛扫过他手腕，发间茉莉香混着松节油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慌乱后退时，发间的珍珠发卡险些滑落，李星驰下意识抬手去护，指腹擦过她温热的耳垂。

野樱林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粉白花瓣簌簌落在梦蝶新换的鹅黄色连衣裙上。裙摆绣着的细密针脚是她亲手缝制的，正如她在画室里对待每一幅画作般细致。她举着调色盘追着光影跑，发梢沾着露水，裙摆扬起的弧度像极了画纸上未干的笔触。李星驰背着沉甸甸的画具箱跟在后面，箱角还挂着上次一起买颜料时老板送的枫叶挂饰。这个小挂件曾被梦蝶拿在手里反复端详，说像极了她家乡秋天的颜色，而那时李星驰只能将“我记得你所有喜好”的话咽回心底。

“星驰！你看那边的双生树！”梦蝶突然转身，眼中盛满惊喜。两株野樱枝干交缠，粉白花朵织成半透明的帘幕，正是她在画室里反复描绘的场景。她曾说：“要是能把风穿过樱花的声音画出来就好了。”此刻她兴奋地比划着，不小心将调色盘里的淡粉色颜料甩到了李星驰的袖口。

画到一半时，山风突然卷起画纸。梦蝶慌乱去抓，调色盘却应声落地，钴蓝色颜料在青石上洇开，与画室那次意外如出一辙。“怎么办......”她急得眼眶发红，“这幅要参加新锐画家比赛的......”李星驰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掏出备用画纸，又摸出半支上次买错的群青颜料：“试试混色？说不定有惊喜。”他记得前世她最擅长在困境中创造奇迹，化疗期间也坚持用棉签在病床上作画。

两人并肩蹲在地上调色时，指尖不经意相触。梦蝶的手突然顿住，盯着他无名指上淡淡的戒痕——那是前世照顾她时，被输液架刮伤留下的印记。“星驰，你是不是......”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是不是早就认识我？为什么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山雀的啼鸣突然惊破寂静。李星驰看着她眼下那颗熟悉的泪痣，喉头发紧。记忆如潮水翻涌：化疗室里她掉光的长发，临终前塞在他手心的樱花标本，还有那句没说完的“其实我......”。他捡起一片完整的樱花，轻轻放在她画纸上：“因为你教会我的调色技巧，我想用好多年来练习。就像这双生树......”他声音微颤，“我们本该一起生长。”

这句话让梦蝶的睫毛剧烈颤动。远处云层忽然裂开缝隙，阳光倾泻而下，将纠缠的樱花树镀上金边。李星驰望着她耳后新换的银杏叶耳钉，那是他悄悄放在她画具盒里的礼物，而她却以为是偶然所得。山风再次掠过，卷着花瓣扑进两人交叠的影子里，李星驰默默在心里补上未说出口的半句：“这一世，我要把所有遗憾都画成圆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