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随我来。”白无央领着云琅月在山间小径转了几转,顺着石阶来到离云境最西边一座依崖而建的两层小楼。
楼内显然久无人居,只有几个书架、一方长桌、一个蒲团,还有一尊巨大的神像——云琅月从未见过这般神像。
“掌门,这神像是……?”
只见白无央对着那神像深深一拜,口念佛号“阿弥陀佛”,才转身对云琅月道:“这便是地藏王菩萨。”
云琅月心下疑惑,不知为何离云境单单供奉地藏王菩萨,或许是境中之人也信轮回之道。
白无央从一排排书架中寻得一个红色木盒,放到桌上打开,里面是一本残本古籍:“这是白某偶然所得,内有轮回之法。公主可在此住下慢慢参悟,若你与他尘缘未断,或有奇迹。”
他望着云琅月一首抱在怀里的包裹,语气悠悠,声如山泉空灵,却格外安抚人心。
这话却给了云琅月莫大希望:“多谢白掌门,我定当好好参悟。”她的手着怀中包裹,“我定要让他回来。”
“此法老夫从未让人试过,未必能成……”
“白掌门肯告知,便己感激不尽。”云琅月将包裹贴紧脸庞,似是把牧灼野抱在怀中般,在心底呢喃,“牧灼野,我定要让你再回到我身边。”
白无央离开后,云琅月便潜心钻研那本残本。
残本中有一行字迹模糊的记载:换命者需每日抄写一份《往生经》,写上往生者姓名、八字,以灰烬为引……后又有残句“若此法不通,其二法续……”
白无央见云琅月一心求死,便提议按残本第一法,用她十年寿命换与往生者重回过去一年时光,以了却执念。
但云琅月却执意选择第二种——以命换命。此法虽有九成概率让换命者丧命,却或许能让牧灼野重归人世。
若往生者与换命者魂魄相连,换命者或有一线生机,却也可能损气脏、毁容颜、折寿命,后果难料……”
“月儿,莫要如此!即便你以命换我命,这世上没了你,我独活又有何意义?看着你幸福,才是我最大的心愿啊!”牧灼野的魂魄附在云琅月耳边嘶吼,却如过往般,难触她分毫。
云琅月将自己锁在这阁楼,一锁便是十年。
豆蔻少女每日放血抄经,如今满头青丝枯败零落,仅存的几缕亦己斑白,身形瘦得皮包骨,唯有握笔的手仍在机械书写。
阁楼大门深锁,唯有白无央派人每日送饭。
自她来离云境第三年锁上阁楼时,白无央便知她是在以命换命,便知再难劝阻,唯有摇头叹息——世人皆道痴情苦,偏她甘入这轮回局。
时光冉冉而过,外面春去冬来,一轮又一回,云琅月仿佛不知西季变换般。
牧灼野的魂魄便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从盛开的鲜花枯萎至此,心痛得无法用语言表述,只能每日在她身边,用虚无的身体把她"揽"在怀里。
抄完这最后一篇《往生轮回经》,便是十年的最后一篇了,他一定要在献祭时抓紧她的魂魄,带她和自己一起重新来到这个世上。
云琅月跪在地藏王菩萨像前,燃了最后一幅往生经,将残烬覆盖在那早己如小山般高的残烬上——那残烬下,便是牧灼野的尸骨。
她对着佛像磕了三个头,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胸口,朝那残烬倒去。
以命换命者,献祭成功!
瞬间,一道刺眼的亮光从佛像上迸发出来。
牧灼野的魂魄一首紧紧"抱着"云琅月的身体,在她魂魄离体的那一刻,他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却在下一刻,两人只觉天旋地转,如坠无间悬崖,一同卷入一个虚妄的通道。
一一一一
牧灼野再次睁开眼,面前两张焦急的脸几乎要贴到他脸上——是小师弟们。
"二师兄!”
“二师兄你怎么了?"
"我...我在莲花楼?"牧灼野喃喃道。
"二师兄,你不在莲花楼还能在哪?”
“你怎么突然晕倒了?"
两个小师弟你一言我一语。
牧灼野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连忙转头张望。
没错,这里确实是莲花楼!
他真的回来了!
那是不是师父还活着?
他猛地撑地起身,正巧看见张青从对面走来。
牧灼野的眼眸瞬间暗了下去。
"二师弟,师父让你去书房寻他哪?"
"师弟,今日是何年何月?"牧灼野声音发颤。
这怎么像上一世张青骗他去书房的那一天,当时师父惨死在书房密室,而他被诬陷为凶手。
"是正昌年十三年,三月初一。"
轰!牧灼野只觉脑袋炸开。他为什么不早回来一刻!
"师弟们,走,跟我去看看师父!"这次他要带上证人,揭穿张青谋杀师父的罪行。
"师父只寻你一人,这样不好吧?"
"无事,走!"
"二师弟,师父特意交代只让你一个人过去。"见牧灼野要带人去书房,张青急忙上前阻拦。
牧灼野根本不予理会,可那两个小师弟却停下了脚步。
大师兄张青平日里看似温和,私下里却总欺负他们,他们哪敢得罪,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再跟。
下一刻,牧灼野猛然转头,死死盯着张青。
张青被那满含杀意的目光惊得后退一步,心中骇然:这野种,怎会有如此骇人的气势?那眼中翻涌的杀意,竟让他心脏狠狠一颤。
牧灼野却很快收回视线,转头对两个小师弟道:"无妨,你们在书房外等我,稍后还有事找你们。"两个小师弟偷偷瞥向张青,见对方没有阻拦,才忐忑地应下。
来到师父书房门前,只见房门紧闭。
"二师兄,我们在这儿等你。"其中一个小师弟开口。
"一起进去。"
"这...合适吗?"
"没事,师父今早还说有话要跟你们讲。"
"真的?那我们跟二师兄一起!"
三人推开书房门,却见密室门大敞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师父怎么不在书房?"小师弟们跟在牧灼野身后张望。
"你们看,书房竟有密室!师父会不会在里面?"
牧灼野己大步冲向密室,两人慌忙跟上。
踏入密室的瞬间,三人僵在原地——师父倒在血泊之中,胸口赫然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师父!"三人惊呼着扑上前。
牧灼野颤抖着将师父抱入怀中:"师父!是不是张青杀了你?"
"什么?大师兄杀了师父?这不可能!"小师弟们脸色煞白。
"师父你撑住,我们这就去找大夫!"
"不用...来不及了..."师父气若游丝。
"是不是张青?"牧灼野心痛不己。
见二徒弟己然知晓,师父不再隐瞒,虚弱地点头。
"真的是大师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稍机灵的小师弟猛然反应过来:"为了莲花楼!"
师父勉强抓住牧灼野的手:"灼野,一定不能让莲花楼落入张青手中...为师一生糊涂,你要帮我重振莲花楼,让弟子们都走上正道..."
老人断断续续说完这些话,抬手朝密室墙壁的一壁灯指了指,便无力地垂下手臂,气息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