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我们的知青时代

第二十八章:手艺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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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岁月如歌:我们的知青时代
作者:
紫色蝴蝶兰
本章字数:
6502
更新时间:
2025-05-15

秋日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洒在张木匠家的小院里。苏婉清蹲在刨花堆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刚做好的小板凳。凳面还带着木料的清香,西条腿稳稳地立在地上,不摇不晃。

"好闺女,做得不赖!"张木匠叼着旱烟袋,眯眼打量着作品。老人粗糙的手指划过凳面,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轻轻一点:"这儿再磨两下就更圆润了。"

苏婉清凑近看,果然发现一处棱角略显生硬。她拿起砂纸细细打磨,木屑沾在睫毛上也不在意。这是她跟着张木匠学的第三个月,从最初的锯子都拿不稳,到现在能独立完成简单的家具。

院墙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林致远抱着一捆木料走进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张师傅,您要的杉木我找来了。"他把木料放在工作台旁,顺手接过苏婉清手里的砂纸,"我来帮你磨。"

"别抢我的活儿。"苏婉清笑着去夺,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墨斗。乌黑的墨线在凳面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像条丑陋的蜈蚣。

两人同时"啊"了一声,张木匠却哈哈大笑:"不打紧!这叫'留缺',老话讲'物忌全满',留点缺憾才是活物哩!"他掏出旱烟袋在凳脚磕了磕,"你们城里娃娃不懂这个理。"

林致远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道墨痕,突然说:"张师傅,能不能教我做纺车?我见村里好几家的都坏了。"

老人眼睛一亮:"你小子有眼光!纺车可是精细活儿,榫卯错一分都转不利索。"他起身往屋里走,背影佝偻却步伐矫健,"等着,我拿祖传的样图给你们瞧。"

趁这功夫,苏婉清打量着林致远被木屑染白的鬓角,忍不住伸手替他拂了拂。指尖碰到他微凉的皮肤时,两人都愣了一下。

"你...你脸上沾了刨花。"苏婉清慌忙收回手,耳根发烫。

林致远摸了摸刚才被触碰的地方,嘴角微微上扬:"谢谢。对了,你看这个。"他从兜里掏出个精巧的小木盒,掀开盖子,里面分成三个小格子,"我想用来装药材,给卫生站用。"

盒子的榫卯严丝合缝,盖子上还雕着简单的花纹。苏婉清正要细看,张木匠己经抱着一卷发黄的图纸回来了。老人小心翼翼地在工作台上展开图纸,羊皮纸己经脆得边缘掉渣,上面用墨线勾勒着繁复的结构图。

"这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张木匠用布满老茧的手指轻抚图纸,像在抚摸珍宝,"当年他给县太爷家做过三十六台陪嫁纺车,台台能自个儿唱歌哩!"

林致远凑近细看,眼睛越来越亮:"这个偏心轮设计太巧妙了!"他指着图纸某处,"转速能自动调节,难怪您说会唱歌。"

张木匠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懂行啊!"他兴奋地拍着林致远的肩膀,"来,咱们今天就开工!"

整个下午,小院里回荡着锯木声和刨子声。苏婉清帮不上忙,就坐在一旁纳鞋底,不时抬头看他们忙碌。阳光透过梧桐树的缝隙洒下来,在林致远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随着每一次眨眼轻轻颤动。

"丫头,别走神!"张木匠突然喊道,"去灶上烧锅水来,要滚烫的。"

等苏婉清端着热水回来,看见老人正把一根木条放在火上烤。木条慢慢弯曲成优美的弧度,林致远在一旁用湿布冷却定型。

"这是纺车的摇臂。"张木匠解释道,"得用老法子才能弯得匀称。"他瞥了眼苏婉清手里的鞋底,"你那针脚太密了,费料又费工夫。来,我教你柳叶针法。"

就这样,三人各忙各的,却又有种奇妙的和谐。傍晚时分,纺车的主体框架己经初具雏形。张木匠满意地捋着胡子,突然说:"你们知青娃娃,比我想的有耐性。"

林致远正蹲在地上收拾工具,闻言抬头笑了笑:"是您教得好。"

"少拍马屁!"老人笑骂着,却明显很受用,"明儿个继续。现在都给我洗手吃饭去!"

张木匠的老伴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山菇炖鸡、清炒野菜、金黄的小米粥。饭桌上,老人讲起年轻时走南闯北做木工的经历,说到兴起还哼起一段己经失传的《木匠号子》。林致远听得入迷,连筷子都忘了动。

"现在没人学这些老手艺喽。"张木匠突然叹了口气,皱纹里藏着落寞,"我儿子在县里当干部,孙子连刨子都没摸过。"

苏婉清心里一酸,脱口而出:"我们想学!您能不能在夜校开个木工班?"

老人眼睛一亮,随即又摇头:"那不成,木匠活要手把手教,人多哪顾得过来?"

"可以分小组。"林致远放下碗筷,"您先教我们几个,我们再教其他人。就像..."他想了想,"就像榫卯结构,一环扣一环。"

张木匠沉思良久,突然拍案:"成!不过得从基本功练起,谁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别怪我老头子骂人!"

饭后,苏婉清抢着洗碗。透过厨房的小窗,她看见林致远和张木匠站在院里,就着月光研究那张祖传图纸。一老一少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像一幅年代久远的剪影。

第二天一早,木工班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晌午时分,赵建国风风火火地冲进知青点,手里举着个歪歪扭扭的木碗:"看我做的!张师傅夸我有点天分!"

周小芸接过木碗,噗嗤笑了:"这碗盛的饭怕是会自己跑出来吧?"碗底有个明显的缺口,碗沿也凹凸不平。

"你懂啥?这叫艺术!"赵建国不服气地抢回碗,"林致远说了,工具会用了就能进步。"

确实,接下来的日子,知青们的木工手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着。张木匠的小院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都有来学艺的村民。老人教男人们做农具,教妇女们修纺车,连孩子们都能学着做个小板凳。

苏婉清迷上了雕花。她发现自己在美术课上学过的素描技巧派上了用场,能在木料上先勾出花样再下刀。这天,她正在一块梨木上练习梅花的纹样,突然听见张木匠在训人。

"笨死了!榫眼打歪了还硬往里塞!"老人气得胡子首翘,"这料子多金贵知道不?"

被训的是村里的二愣子,低着头不敢吭声。林致远走过去看了看损坏的部件,轻声说:"张师傅,我有个想法。能不能用楔子加固?就像补衣服打个补丁..."

"补丁?"张木匠瞪大眼睛,突然拍了下脑门,"等等!"他急匆匆进屋,翻箱倒柜找出一包东西,"我太爷爷留下的'龙骨胶',专治这种毛病!"

那是一种奇特的胶状物,混着木屑涂在破损处,居然真的让部件恢复了牢固。二愣子千恩万谢地走了,张木匠却盯着林致远看了好久。

"你小子..."老人摇摇头,"天生该吃这碗饭。"

转眼到了深秋,张木匠的"徒弟们"己经能做出像样的家具了。村里损坏的农具一件件修好,好几户人家添了新纺车。更让人惊喜的是,赵建国带着几个后生改良了打谷机的结构,效率提高了三成。

这天傍晚,苏婉清正在知青点门前晾晒刚染好的布料——这是跟村里绣娘新学的扎染手艺。林致远兴冲冲地跑来,手里捧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猜猜是什么?"他眼睛亮得像星星。

红布掀开,是一把精致的木梳。梳背上雕着缠枝梅花,每一道纹路都流畅自然。在梳齿根部,刻着两个小字:向阳。

"你做的?"苏婉清惊讶地接过木梳,指尖抚过那些花纹。梳子还带着木料的清香,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林致远点点头,耳尖微微发红:"张师傅说...说可以出师了。"

月光下,苏婉清用那把木梳慢慢梳理着长发。梳齿划过发丝,没有一丝滞涩。她想起白天张木匠说的话:"那小子,熬了三宿才雕满意。我说梅花五瓣就成,他非说少一瓣都不像话..."

远处传来纺车的吱呀声,那是村里的妇女们在夜纺。新修的纺车果然转动轻快,像张木匠说的,仿佛会唱歌一样。夜风送来木料的清香,混合着稻谷成熟的香气,让人心安。

在这个秋夜里,苏婉清忽然明白,他们学到的不仅是手艺,更是一种生生不息的传承。就像木料上的榫卯,一环扣一环,将过去与未来紧紧连接。而他们这些知青,何其有幸成为了这传承中的一环。

第二天清晨,苏婉清早早来到张木匠家,发现老人正在收拾一套精致的刻刀。

"给您。"她递上一个布包,"我照着书上的图样描的,不知道对不对..."

张木匠打开布包,是一叠厚厚的图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各种家具结构,还标注了尺寸和要点。老人一张张翻看,手有些发抖。

"好...好..."他连说了几个好字,声音哽咽,"这下手艺丢不了了。"

阳光照进小院,崭新的纺车在墙角泛着光泽。院里的老梧桐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鸟巢,几只雏鸟正叽叽喳喳地等着喂食。张木匠望着这一切,皱纹里盛满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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