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溪镇的清晨,薄雾氤氲,山岚间有水汽缭绕,宛若轻纱漫卷。
车队整顿完毕,继续南行。昨夜一场花下小宴,似将萧凛之的心情也洗得格外好。他倚在车榻一侧,抱着沈知微半抱半倚,手指懒懒地绕着她的发尾转。
“昨晚睡得好么?”他声音带着未散的困意,却低得让人心头发烫。
沈知微靠着他轻点头,声音软绵:“有皇上在身边,自然是安稳的。”
他低笑一声,似是极为受用,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赶行数十里,渐至离京数日内的一个小镇——青箐。
镇不大,却是南北交汇之处,商道必经。车马初入街口,就见前方驿道旁一行官服打扮的骑卫正在小憩,一位着墨青锦袍的青年正立于马前,俊朗挺拔,眉眼清隽,身姿沉稳,神情中带着几分冷峻与疏离。
那是陆景珩。
陆相之嫡子,出身清流门第,自幼聪慧,尤精岐黄之术,年少时便随太医赴各地采药、随诊,十七岁入太医院为医正,从医术、品性、礼度皆获赞誉。年纪轻轻,便己领太医院三品院使之职,掌御医调遣、奏案起草,乃当今圣上钦定的少壮良医之一。
阿桃眼尖,小声提醒:“娘娘,那位……好像是陆家公子。”
沈知微神色一动,顺着她目光望去,便见那人正俯身查看马蹄,忽地似有所感,蓦地抬头朝这边望来。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的一瞬,陆景珩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
他怔了好几息,望着那自车帘后探出身影的女子——云鬓轻挽,凤钗斜插,衣袂流光,端的是尊贵而温婉。
可他分明认得。
那是他从小护着长大的女孩,是他杏林中牵过手、书案边替她驱蚊、端午节偷偷给她送香囊的“知微妹妹”。
他下意识地抬步走上前,眼底翻涌的情绪止也止不住,脱口而出:“知微……知微妹妹?”
沈知微一愣。
她许久未听人这般称呼自己,耳边竟似浮现出年少时那个夏日黄昏,陆景珩小心翼翼地从自家厨房偷了只鸡腿,塞到她手心时的少年模样。
她那时不过七岁,因不讨喜,被罚抄书挨饿,坐在柴房偷偷抹眼泪。陆景珩却蹲下来,轻轻给她拭泪,说:“你乖,我偷偷带吃的来。你吃了才有力气读书,这样才不会再被罚。”
他曾是她最温柔的少年光影。
但终归只是哥哥。她从未喜欢过他那种意义上的“喜欢”,只是单纯依赖与信任。
“陆公子。”沈知微轻声开口,话语间己不再亲昵。
陆景珩神色微怔,像是终于察觉了什么。
也就在这时,身后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咸不淡的语调:
“景珩……是陆相的长子?”
陆景珩身形一震。
声音低缓,却仿佛瞬间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他循声看去,那人身披金纹披风,身量颀长,五官冷峻,明明面上含笑,却气势逼人,不怒自威。
竟是当今天子,萧凛之。
陆景珩怔在原地,像被雷击一般。
他缓缓低头,面色苍白,连忙跪拜:“微臣陆景珩,见过皇上。”
萧凛之没有立刻说话,目光淡淡扫过他,又落回沈知微身上。
沈知微的神情未变,只低声唤了声:“皇上。”
他却忽然咳了一声,动作轻微,却极具存在感。
沈知微一怔,随即垂眸掩住唇角微笑。
她当然明白,他这是吃醋了。
只是,这一声轻咳落在陆景珩耳中,却像利刃轻轻划过心脏。他悄然抬眼,终究看清,那女子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依赖他、仰望他的庶女。
她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是皇帝怀中小意温存、低声轻语的心上人。
她离他,己是万水千山。
“陆公子。”沈知微轻声道,语气仍温婉有礼,“回宫途中遇见你,是巧合。还请保重。”
“……是。”陆景珩低低应了声,语气几不可闻。
马车内帘幕低垂,车轮辘辘滚过驿道尘土。夜风微起,窗侧风铃叮当,偏又勾不动一旁那位陛下的眉眼。
萧凛之坐在软榻上,臂膀搭着,目光始终落在眼前某人身上——不言不语,不笑不怒,气息却明显不善。
沈知微靠在他身边,踮着脚轻轻碰了碰他的肩:“皇上,真生气啦?”
他不理。
她眨眨眼,又柔声试探:“是因为陆公子?”
“哼。”他低低一声冷笑,像是终于理了她,却只给了半个眼神。
沈知微偏头靠过去,轻轻蹭了蹭他肩头:“皇上不是说,最讨厌有人看臣妾哭吗?若您不理我……臣妾也想哭了。”
萧凛之眼皮终于抬了抬,语气却还带着一丝酸味:“你倒是会装委屈。他叫你‘知微妹妹’的时候,你不是也没躲?”
“那是因为您还没出现呀。”沈知微声音绵软,眼波潋滟,“若您先叫我一声‘知微’,臣妾才不会听别人唤。”
萧凛之冷哼一声,仍不作声。
她又往他怀里靠了靠,手指轻轻扯住他衣摆,状似撒娇:“皇上……不理臣妾,今晚是不是也不肯抱我睡了?”
“你以为你是谁?”他终于转头,眼里带了几分被撩起的怒意与难耐,“这才多久,就敢同别人旧情重提?”
“那皇上要怎么罚臣妾?”
萧凛之眸色一暗,倏地探身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扣住她腰肢,声音低哑:“当然是亲自审你这颗心,究竟偏没偏过。”
她羞得几乎要捂住耳朵,却被他扣得更紧,整个人被他困在怀中。
车外风声微起,帘幕轻晃,车轮辘辘而行,像是一曲缓慢而旖旎的前奏,铺开一场只属于两人的缠绵序章。
萧凛之低头看她,眼底压抑着某种狂烈炙热,像是狼终于捉住了唯一的月亮。他的手顺着她柔软的腰线缓缓抚上后背,一寸寸描摹她曲线的温度。
“知微,”他贴近她耳侧,嗓音喑哑得厉害,“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有多撩人?”
沈知微咬唇不语,脸颊红得发烫。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克制却偏执,冷静中藏着无法言说的疯狂。
她伸手想推他,却推不开。他握住她手腕,头一低,唇落在她锁骨上,带着灼人的灼热与轻微的牙齿碰触。
沈知微轻轻一颤,声音几乎散在唇边的气息中:“皇上……真的会被人听见的……”
“那便让人听。”
他声音低沉,笑意危险,“好叫他们知道,沈贵妃是朕的,连喘气……都只能为朕。”
他话音未落,己将她抱得更紧。锦被滑落,她整个人几乎陷进他怀里,那件绛红色的肚兜早己被撩起了半边,露出大片光滑的肌肤。
沈知微脸颊己烫得不像话,手指颤颤地按着他胸膛,像只挣不开的猫儿。
“皇上……”她带着哭腔嗫嚅,“您再闹,臣妾……要生气了……”
他却低低笑了一声,在她耳边沉声道:“生气?朕还想看你哭。”
沈知微手软脚软,整个身子都被他带得酥成了一摊水。
他一边吻她,一边语气缱绻,近乎低咛:“知微啊,你是朕日日夜夜盼来的欢喜,今生是朕的,来世也别想逃。”
她眼角泛红,半推半就,像是在梦里被他一点点捂热。
窗外春夜正浓,灯火星星点点,车帘被风轻掀,烛火摇曳中,只映出两人交缠的影子,紧紧相依,剪不断、理还乱。
这一夜,马车不歇,两人情动,心火如焚。
而那一路走来的尘世风霜,也在这一场缱绻中,悄然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