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客厅的座钟敲了十下,沉闷的钟声在压抑的空气中回荡。陈母林雅琴端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首,涂着丹蔻的手指紧紧攥着真丝手帕,指节泛白。她面前茶几上的龙井早己凉透,茶叶沉在杯底,像她此刻沉到谷底的心情。
钥匙转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陈父和陈宇轩一前一后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文化沙龙结束后的轻松神色。看到客厅里正襟危坐的陈母,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回来了?"陈母的声音冷得像冰。
陈父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神色如常:"嗯,沙龙结束得比预期晚。"
"是吗?"陈母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父子二人,"我看你们和那个谢同志聊得很开心啊。"
陈宇轩抿了抿嘴唇,下意识站首了身体:"妈,明懿今天表现得很好,几位教授都..."
"明懿?叫得真亲热!"陈母猛地拍案而起,茶几上的茶杯被震得叮当作响,"陈宇轩!你是不是被那个小妖精迷昏头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
"雅琴!"陈父皱起眉头,声音低沉而威严,"注意你的言辞。谢同志今天为文化局争了光,省博物馆的李馆长特意打电话来表扬。"
"呵,一个临时工,会点针线活就把你们父子俩哄得团团转?"陈母讥讽地勾起嘴角,眼中的怒火越烧越旺,"老陈,你明明知道赵副市长对我们宇轩多看重,他女儿刚从英国回来,家世、学历哪样不比那个谢明懿强?"
陈父走到沙发前坐下,不紧不慢地点了支烟:"雅琴,婚姻不是买卖,不能光看家世。谢同志有真才实学,今天在场那么多专家学者都对她赞不绝口。"
"真才实学?"陈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她会弹钢琴吗?会跳芭蕾吗?懂西方艺术史吗?一个工人家庭出来的姑娘,能有什么见识?"
陈宇轩再也忍不住了:"妈!明懿懂古代刺绣,会修复文物,还精通传统礼仪!这些难道不是才华?难道只有你说的那些西洋玩意儿才叫高雅?"
"你——"陈母被儿子顶撞,气得浑身发抖,"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赵莉父亲是副市长,将来能在事业上帮你多少忙?那个谢明懿能给你什么?"
"我不需要靠女人往上爬!"陈宇轩拳头攥得咯咯响,额头上青筋暴起,"我有能力靠自己!明懿她善良、聪明、勤奋,我就是喜欢她,这辈子非她不娶!"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客厅里轰然炸开。陈母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沙发才没跌倒。她转向丈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老陈,你就这么看着儿子胡闹?"
陈父深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雅琴,时代不同了。现在讲究自由恋爱,我们做父母的,应该尊重孩子的选择。"
"尊重?"陈母的声音尖锐得刺耳,"你这是害他!你知道外面多少人盯着赵家这门亲事吗?要是让赵副市长知道我们宇轩跟一个工人女儿纠缠不清,他以后在单位还怎么混?"
陈父掐灭烟头,目光变得锐利:"林雅琴,别忘了你也是工人家庭出身。当年我娶你的时候,我父亲可是教育厅长。"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陈母脸上。她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转向儿子,换上一副哀戚的表情:"宇轩,妈是为你好啊。那个谢明懿配不上你,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妈,"陈宇轩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知道我今天最骄傲的时刻是什么吗?不是考上大学,不是进文化局工作,而是看着明懿站在那么多专家学者面前,从容不迫地讲解那些连教授都不一定懂的刺绣技法。"
他向前一步,首视母亲的眼睛:"如果你真的了解她,就会知道她有多特别。她看过的书比我多,懂的道理比我深,只是因为没有好家世,没有机会上大学...但现在不同了,爸给了她进修的机会,她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陈母被儿子眼中的坚定震住了。她从未见过陈宇轩这样——不再是那个听话的乖儿子,而是一个有主见的男人。这让她既陌生又恐惧。
"好,很好。"陈母点点头,声音颤抖,"你们父子俩一条心,就我是个恶人,是不是?"
她猛地转身走向卧室,砰地一声甩上门。几秒钟后,里面传来瓷器砸在地上的碎裂声。
陈父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你妈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给她点时间。"
陈宇轩沉默地点点头,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他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