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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京市，热浪滚滚。
谢明懿站在美术展组委会大楼前，仰头望着这座气派的建筑，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是她第一次以评委身份参加评审会议，白衬衫后背己经微微汗湿。
"老师！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谢明懿转头，看见赵小棠正朝她挥手。
"小棠，你怎么在这儿？"谢明懿惊喜地迎上去。
"我被借调来当会务。"赵小棠压低声音，"老师，今天评委预备会，您...小心点周世昌。"
谢明懿眉头微蹙："周副主任？怎么了？"
赵小棠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他最近频繁约见某些参赛单位的代表，我负责端茶倒水，听到一些...不太合适的话。"她顿了顿，"总之，您坚持自己的专业判断就好。"
谢明懿心头一紧，点点头。赵小棠是她最得意的学生之一，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走进会议室，冷气扑面而来。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己经坐了十几位评委，大多是业内知名人士。谢明懿认出了苏州刺绣研究所的卢老，湖南湘绣大师李老师，还有几位曾在行业会议上见过面的同行。
"谢老师！这边！"组委会工作人员热情地引导她到指定位置就座。谢明懿注意到自己的名牌被安排在刺绣类评委席位的中间位置，旁边是评委会副主任周世昌的名牌。
刚落座，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各位久等了！"一个五十多岁、梳着背头、穿着笔挺中山装的男人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位工作人员。他满面红光，手腕上的沪市牌手表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周主任好！"几位评委立刻站起来打招呼。
周世昌笑容可掬地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别这么客气，都是自己人。"他的目光扫过在座各位，在谢明懿身上停留了几秒，"这位就是京市工艺美术学校的谢明懿老师吧？久仰大名！"
谢明懿礼貌地点头："周主任好。"
"谢老师去年主持的'传统针法数字化保护'项目在业内反响很大啊！"周世昌热情地说，"这次能邀请到您担任评委，是我们的荣幸。"
会议正式开始。组委会主任郑老首先发言，这位八十多岁的老艺术家声音不大但字字铿锵："...工艺美术是中华民族的瑰宝，我们评委肩负着发现优秀作品、引导行业方向的重任。希望各位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评选出真正代表当代中国工艺美术最高水平的作品..."
谢明懿认真做着笔记，却被周世昌频繁的插话打断。每当郑老提到评选标准，周世昌就会补充一些"特殊情况需要考虑"、"行业整体发展更重要"之类模棱两可的话。
会议进行到评委分组讨论时，周世昌特意坐到了谢明懿旁边："谢老师，听说您丈夫在国家图书馆工作？"
谢明懿点点头："是的，他在古籍部。"
"文化人啊！"周世昌笑容满面，"我有个表弟也在文化系统，说不定认识。"他话锋一转，"谢老师第一次当全国展评委吧？有些行业惯例可能不太清楚..."
谢明懿警觉起来："什么惯例？"
周世昌压低声音："比如某些有实力的单位，为了行业发展投入了大量资源，他们的作品在评选中需要适当倾斜...这不是我说的啊，是行业共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谢明懿，"当然，谢老师这么专业的评委，肯定有自己的判断。只是提醒一下，免得您不了解情况，影响评选...和谐。"
谢明懿感到一阵不适，但职业素养让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谢谢周主任提醒，我会以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和技术水平为标准进行评判。"
周世昌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当然，当然。艺术价值是第一位的。"他看了看手表，"哎呀，都十二点了。谢老师，中午我在萃华楼订了包间，几位评委一起，您也来吧？正好可以深入交流。"
谢明懿婉拒："抱歉，周主任，我下午学校还有课，得回去准备。"
离开组委会大楼，谢明懿的心情复杂极了。赵小棠的警告和周世昌的暗示，让她意识到这次评委工作可能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晚上，陈宇轩在喝茶，看见谢明懿回来，"回来了？评委会议怎么样？"
谢明懿放下包，叹了口气："比想象中复杂。"
饭桌上，谢明懿把今天的经历告诉了家人。陈建国听完，重重放下筷子："这个周世昌，摆明了是想操纵评选结果！明懿，你可不能跟着他们胡来！"
"爸说得对，"谢明懿声音平静但坚定，"我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刺绣是我的专业，评选就该以作品质量为准。"
"可是..."林雅琴忧心忡忡，"那个周主任听起来不是好惹的，万一给明懿穿小鞋怎么办？"
陈宇轩握住妻子的手："妈，您别担心。现在改革开放都十年了，这种人迟早会被清理。"
晚饭后，谢明懿和陈宇轩在院子里乘凉。
"宇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谢明懿低声说，"周世昌今天的态度，明显是警告我别碍他的事。"
陈宇轩摇着蒲扇："别怕，邪不压正。再说，你们学校又不是他管的，能怎么样？"
谢明懿摇摇头："你不了解这个圈子。周世昌在工艺美术界人脉很广，他要是存心使绊子，我的项目下一期经费可能会有麻烦。"
"那个项目不是部里重点支持的吗？"
"是啊，但具体审批要经过专家委员会，周世昌正好是委员之一。"谢明懿叹了口气。
果然，第二天一早，谢明懿刚到学校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谢明懿。"
"谢老师，早啊。"电话那头传来周世昌油腻的声音，"考虑得怎么样了？"
谢明懿握紧话筒："周主任，我想我己经说得很清楚了。评选应该以作品质量为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世昌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谢老师，年轻人不要太固执。你知道拒绝配合的后果吗？"
"什么后果？"谢明懿脊背绷首。
"你的'数字化保护'项目，下期经费还没批吧？"周世昌轻笑一声，"还有，你也不想你的丈夫失业吧。"
谢明懿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周主任，您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哈哈哈，"周世昌的笑声刺耳，"我只是提醒谢老师，在这个圈子里混，要懂得审时度势。这样吧，今天下午三点，我在萃华楼等你，咱们好好聊聊。"
挂断电话，谢明懿的手微微发抖。周世昌竟然把矛头指向了宇轩！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人竟敢明目张胆地威胁她，甚至拿宇轩的工作来要挟。如果这次妥协了，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