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夏日的皇宫内，阳光穿透宫墙，在汉白玉石阶上投下斑驳光影，蒸腾的暑气裹着紫薇花的甜香扑面而来。
顾怀清身着月白纱质官服，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
顾玉桥一袭藕荷色襦裙，裙腰以一条同色的宽缎带束紧，勾勒出她纤细如柳的腰身，缎带上还镶嵌着细碎的珍珠，在日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微光 。华丽大方，她向来喜欢华丽的装扮。
顾锦霞则身着一身粉色织锦长裙，裙摆绣着细腻的银丝蔓草花纹，每走一步，花纹似在脚边流动，灵动非常。
父女三人踏着烫脚的石板路穿过午门，两侧廊下铜鹤香炉飘出香味，混着宫人手持冰鉴散出的凉气。
顾怀清抬手抹了把额角的细汗，压低声音叮嘱：“等会儿见到陛下，莫要乱讲话，桥儿，尤其是你。”
顾玉桥热的用手帕遮挡这脸，正在心中咒骂：老天爷的太阳和这皇帝的心一样毒。略带着恼的应道：“女儿明白。”
顾锦霞却觉得口干舌燥，手心也微微沁出细汗，目光不自觉地打量着西周，这是她第一次进宫。她看向身旁的父亲、神色肃穆，她也不敢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转过九曲回廊，御花园里的荷花池正开得热闹。红鲤穿梭莲叶间，惊起细碎水花。殿外当值的太监见三人走来，尖着嗓子通传：“都察院右都御史顾怀清携女顾锦霞、顾玉桥觐见——”
三人踏入清凉的偏殿，皇帝正斜倚紫檀木榻，案头的冰盆白雾袅袅。
顾氏父女立刻跪地行礼：“微臣顾怀清，携小女锦霞、玉桥叩见陛下，愿吾皇圣体康泰，福寿无疆！”
“平身吧。”皇帝放下手中书卷，目光扫过顾玉桥鬓边沾着的薄汗，“顾爱卿，朕听闻及笄礼那日，府中《霓裳羽衣图》摹本与西域进贡的冰酪很是有趣？”
顾怀清身拱手：“正是！陛下赏赐的夜明珠与凤钗令寒舍蓬荜生辉，那幅古画更是让下官与同僚们大开眼界。今日特带小女前来，一则谢陛下隆恩，二则让她们二人当面拜谢天家眷顾。”
顾玉桥和顾锦霞看准时机、双双下拜，齐声道：“民女承蒙陛下厚爱，所赐夜明珠与凤钗 ，皆是世间珍品。此等恩情，民女没齿难忘。”
皇帝笑着点头，目光落在顾玉桥腰间晃动的银铃：“听闻顾二小姐擅制酥山，可有这回事？”
顾玉桥回答：“不过是照着食谱胡乱调配，让陛下见笑了。”
这时，顾怀清从侍从手中接过描金漆盒，恭敬呈上：“这是臣在江南觅得的雨前龙井，嫩芽裹着晨露炒制，最适合夏日消暑，还望陛下品鉴。”
太监接过打开，清冽的茶香混着冰气散开，惹得皇帝挑眉：“顾爱卿果然知朕心意。”
顾怀清垂首而立，心道：我们这皇帝好茶，投其所好，准没错。
皇帝抬手示意：“顾爱卿平身，赐座。”
太监立刻搬来三张雕花矮凳，放置在一旁。顾怀清再次谢恩，才缓缓起身，侧身坐下，身姿笔挺，丝毫不敢松懈。
顾玉桥见状心中嘀咕：还请人坐下来，看来要说主事了。她轻提裙摆，神情自若的落坐。
顾锦霞就略显紧张了，她揪着衣角，在父亲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坐到凳子边缘，微微低头，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皇帝看着顾锦霞笑着说：“顾爱卿，你这大女儿出落得愈发标致了。朕听闻她琴艺不凡，可有此事？”
顾怀清连忙欠身，恭敬回道：“陛下谬赞，小女不过是闲暇时研习，略通皮毛，让陛下见笑了。”
顾玉桥听见皇帝夸赞顾锦霞，刚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滚烫的茶水晃出涟漪，眼神微冷 。
心中不满道：什么意思，皇帝老儿，我们两个之间，看上阿姐了？你敢？
顾锦霞听见这句对自己的夸赞，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那支凤钗又浮现在她眼前，吓得她微微打了个冷颤，也忘记了起身言谢。
她是有心上人的。昨日她看着赵夫人送来的羊脂玉簪，愁的半宿睡不着觉。就怕，真像众人说的，皇上要娶她们姐妹两个为儿媳。
顾怀清话音刚落，听得殿外传来环佩轻响，宫娥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皇后娘娘驾到——”
鎏金镶玉的珠帘被一双纤手缓缓撩起，皇后身着月白织金翟衣款步而入，发边的翡翠玉簪华而不俗，艳而不妖。鬓边硕大的东珠随着她不紧不慢的姿态，摇曳生姿。
“臣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皇后盈盈下拜，广袖如流云舒展。皇帝抬手虚扶：“皇后不必多礼，正巧顾爱卿携女谢恩，一同见见吧。”
皇后起身时凤目含笑，眉间花钿鲜艳欲滴。
“听闻顾家两位姑娘刚过及笄礼？”她指尖轻抚过头上那支玉簪，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
姐妹两人齐齐福身答道：“回娘娘的话，正是。”
皇后轻点下颌，袖中滑出一支黄色玉簪，这种颜色的玉簪由黄玉制成，极为罕见，其质地坚硬，光泽柔和。
接着又取下头上的翡翠玉簪道：“倒巧了，本宫这两个簪子最衬少女，便当贺礼，也不算晚吧。”
顾怀清见状，上前代替两女儿谢了恩。
皇后微笑着转身落座，她眼神在两少女身上游离着。昨日听得皇上将凤钗赐于顾家女儿的事，她大吃一惊。皇帝的心思难猜，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顾家女儿当儿媳，无人得知。但是作为皇帝的妻子，本朝的皇后，她首先要跟随皇上的脚步。皇帝赐钗，那她就送簪子，总不会有错的。
顾玉桥看着皇后翟衣上金线绣就的丹凤振翅欲飞，她忽然明白，这看似迟来的相见，原是后宫之主不着痕迹的威仪彰显。
皇后接着调侃道：“我朝历代以来，女子行了及笄礼就可以谈婚论嫁了。顾爱卿，不知昨日席见有没有寻得心中婿。”
顾怀清忙答道：“回皇后，还未曾，女儿的婚姻大事 ，多为家中内子操心。”
皇帝微微颔首，眼角细纹里浸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龙袍上盘金绣的五爪金龙随着他后仰的动作舒展，掩住他眼底默许的微光——那抹转瞬即逝的认可。他心中难掩满意之意：皇后不愧是最懂得朕的心思的人。
皇后听着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保持着微笑。
顾玉桥看着皇帝和皇后如出一辙、勾起的嘴角，不由得冷笑。心中怏怏不乐道：两夫妻一唱一和，莫不是将这朝堂当作那勾栏瓦舍，演起戏来了？
回答完皇后的问题的顾怀清此刻坐如针毡。他心虚道：一般进宫谢旨皇后本事不用出面的，更何况特意询问起自己女儿是否婚配一事。结合凤钗一事，皇上何意，不言而喻。
顾怀清轻咳一声 ，两个女儿顺势跟着他、恭敬地起身，再次向皇帝与皇后行了大礼。顾怀清微微欠身，拱手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时辰也不早了，微臣与小女就先行告退，不打扰陛下与娘娘了。”
两姐妹福身道：“民女告退，愿陛下圣体安康，皇后娘娘凤体吉祥。”
皇帝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温和地说道：“顾爱卿，今日与你相谈甚欢，你且回去吧，日后若有要事，可随时进宫面奏。”
皇后也微笑着点头，轻声说道：“两位姑娘，改日得空，便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
顾怀清父女连忙谢恩，随后，他侧身，微微抬手，示意两女儿先走。
两姐妹往殿外走去，顾怀清则跟在其后，步伐沉稳。走到殿门口时，三人再次转身，向皇帝与皇后行了一礼，这才缓缓退出大殿。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皇帝与皇后相视一笑，继续着他们的谈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