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终于在沈盛漪期待下赶到了雍王府,三人在景王府镶着金子的的牌匾下驻足。
王府大门是用朱红色漆当做底色,表面饰着鎏金的纹样,门上的门环衔着鎏金兽首,汉白玉台基座承着七间正门,石狮的鬃毛、匾额边缘嵌寸许金箔,晨光下熠熠生辉。
两侧蹲踞的嘲风兽嘴里衔着铜铃,轻风吹过,叮咚声清响。好一个贵气逼人的王府。
沈盛漪鬓边的碎发被晨风掀起,混着铜铃清脆的响声一同灌进了她的耳中。她忽然想起春日里的时候,她随母亲去相国寺,见那尊鎏金佛像的时候自己也是这般心跳如鼓。
却比不得此刻——佛像是慈悲的,而这朱漆大门后的威严,是实实在在能碾碎蝼蚁的。
她踏上台阶,不禁感叹:原来这世间真有这样的地方,连砖缝里嵌的碎琉璃,都高贵无比。
而她自己:也因为和这个地方的主人有所交集而变得与众不同,高人一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顾玉桥将沈盛漪贪婪的笑容尽收眼底,心中的厌恶更甚一筹。语气压不住的不耐烦:“进去吧,沈妹妹。”
等三人行至正厅的时候,小厮己经通报了程秋离 :“顾小姐远来辛苦了。”
他拖长声音开口,手指捏着块沾了朱砂的羊毫笔,正往窗台上新折的树枝上点缀红点,笔尖悬在半空时忽然顿住,偏头吩咐立在门边的内侍:“用上回江南送来的碧螺春。”
抬头却看到 ,端端站在门口两女一男,感到惊讶:我不是只请了一个吗 ?怎么来了三个。男的不认识,不过另一个女的有点眼熟。
他脸上浮出一个错愕的表情,张着嘴巴,看着面带笑容的顾玉桥。“顾小姐 ,这是?”
顾玉桥行礼作揖后,略显尴尬的开口:“大皇子 ,这两位都是我的好友。这位女子我的闺中密友,沈小姐。另一位公子是我的学友,谢公子。他们都想和我一同参加您的茶会。”
谢彰墨接住话音:“谢彰墨见过大皇子,在下不请自来,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
谢彰墨话音还未落,程秋离笔尖一歪,朱砂在花瓣上晕开了一个并不规则的红点,他却浑不在意,将笔往笔洗里随意一丢,抬头问道:“你父亲是谢昭?”
谢彰墨恭敬的回答:“回大皇子,正是。”
程秋离顿时觉得眼前的男子顺眼了起来,因为谢昭是太子之争里站在他的阵营里的文官,做事很是得力。
“今日的茶会很是有意思,你要好好玩。”
下一瞬,眼睛己经在沈盛漪身上游离了。只见女子一双黛眉下是勾人的丹凤眼,眼尾扫着极淡的胭脂红,睫毛长而密,鼻梁秀挺。
颔下的肌肤嫩如凝脂,颈侧动脉处的淡青色血管若隐若现:好的脖颈,此女子真是对我口味的貌美 。
他走到沈盛漪身前目不转睛道:“这位小姐我见过。”
沈盛漪失落的心一下子活了过来:我就说,大皇子怎么可能忘记我。腼腆的说:“小女见过大皇子。”
程秋离笑的眉眼弯弯,向所有人说道:“走吧,今日茶会在院里。我的院子可是京城里独一份的。许多玩意,保你们没见过。”
西人同行来到院中,沈盛漪和谢彰墨二人确实被惊讶到了,眼中尽是惊艳,顾玉桥则嗤之以鼻。
只见,院子中间有一个巨大的中央喷泉,用宋代"交子"钱纹为基座。
小厮在一旁解释道:“次喷泉乃是我们王爷找了十位工匠花了一百个日夜打造出来的,这个喷泉在十二时辰里会根据不同时段,涌出不同材质的水幕:辰时银币会叠成浪涌,午时铜钱又像雨水敲击铜磬,戌时则化作洪流在琉璃壁上冲刷。”
谢彰墨不禁夸赞到:“实在是巧夺天工。”
沈盛漪也接着感叹:“小女子从未见过这样美轮美奂的喷泉。”
程秋离悠闲自得的带着三人往前走,一汪小池映入眼帘,阳光打在池面上金光闪闪。
程秋离轻咳一声,旁边的小厮有眼色的说 :“三位,请看池底。”
三人向池底看去,里面铺着鎏金龟甲卦象,鱼群摆尾时鳞片翻起粼粼波光。
顾玉桥看着得意的程秋离,她却只能将唇角弯成完美弧度,把所有反驳的话都封存在喉间,心中咒骂:蠢东西,这些建筑哪一个不是你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还以此为夸。
几人行至府邸的后花园,庭院中央设着一张紫檀木圆桌,周围摆放着几把湘妃竹椅。桌上铺着绣有梅竹纹样的素白锦缎,银质茶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几名侍女正捧着茶炉、茶盏在一旁静候。
几人先后落座,程秋离将茶匙轻叩黑陶茶罐:“今日,本王做东,你们都尝尝本王的手艺。”
一番操作后,他将茶盏递给左侧的谢彰墨:“此茶采自西山云雾茶园,以虎跑泉水冲泡,名为'碧螺春'”。
将冰裂纹青瓷盏盛着的老君茶递给了顾玉桥:“顾小姐,此茶是南疆的君山银针。”
把最后一盏茶递给沈盛漪时,女子双手接茶,袖中银丝手绢忽然掉落,两人双手去接,女子手中的茶汤倾斜,泼湿了程知明袖口暗绣的龙纹。
"大皇子真是抱歉。"沈盛漪连忙去擦,指尖划过对方腕间的朱砂痣。
他反手抓住掉落的手绢,满眼笑意道:"这手绢怕是也馋了。"
顾玉桥尝了一口茶,任由温热的茶汤漫过舌尖,轻笑一声:“妹妹的手绢甚是调皮。”
而沈盛漪的耳根己经微红,掩面品茶:“姐姐,好生幽默。”
谢彰墨看着对面的男女,感觉有股暧昧的气息围绕在茶桌上,抿了口茶细细品尝,心道:应是错觉。
茶会表面的宁静下,暗藏着不易察觉的张力。顾玉桥起身,挨个敬起了茶,待自己落座时,故意将自己绊倒,身体倒在邻座的沈盛漪身上,沈盛漪端着茶杯的手失重,茶水漾出来,洒满了沈盛漪的裙子。
沈盛漪:“嘶,烫........”
众人见状,纷纷查看沈盛漪,一时间乱做一团,顾玉桥手快的拿起掉落在沈盛漪腿上的茶杯,用茶水冲洗茶杯,她左手托着茶荷遮挡视线,右手食指蘸取藏在袖口的「颤声娇」,借添茶之机弹入对方茶盏:“沈妹妹 ,真是对不住,你的茶杯也脏了,为你冲洗冲洗。”
遂后,挤进人群,一把扯出了被众人包围住的沈盛漪:“大皇子,请遣人带我们去换衣裙。”
“快,小安,你带二位小姐去东苑。”
一路上的沈盛漪顾不上说话,心中暗喜:刚刚大皇子竟然搂了我一下,他是有意的?
顾玉桥一心只想着赶紧换完衣服去接着喝茶:戏才开始呢。回去的路上更是差点拉着沈盛漪小跑起来 。
二人小喘着落座,沈盛漪扫了眼程秋离后低眉,手指轻轻撩动头发于耳后。
程秋离看着身旁一副娇俏模样的女子,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顾玉桥端起茶杯:“来 ,小女子在这里敬大皇子一杯,敬谢大皇子邀请。”沈盛漪和谢彰墨也有颜色的端起茶杯:“敬大皇子。”几人皆饮而光。
一旁的侍女介绍着不同的茶名,沈盛漪只觉得此刻她的纱裙下的脊背渗出细密冷汗,她抓着椅子的檀木扶手的指尖泛白,喉间泛起灼烧般的干涸。雪白的颈项也泛起潮红,锁骨处渗出细密汗珠:不行,怎得如此发热,我得自己在院中走走退热。
她突然起身,桌上的三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她尴尬的微笑道:“小女想还想再观赏观赏大皇子的庭院,先行一步。”
在三人的目光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茶桌。
顾玉桥打着圆场:“沈妹妹性子腼腆,还望大皇子和谢公子不要介意她的失礼。”
二人纷纷笑着表示不介意。
顾玉桥又接着说到:“大皇子,话虽是如此,可我怕沈妹妹一个人迷了路,本来沈妹妹是我带来的,也是该由我陪着去的。可是,我对大皇子的庭院也不熟悉,怕去了,也是个迷路的主。反倒添麻烦,不知大皇子能否帮我去陪沈妹妹观赏观赏您这美丽的庭院?”
程秋离一听:“这有何不可?再说了和佳人同游雅园乃一大雅事,本王何乐而不为?”说着便欣然前往。
谢彰墨很满意眼前他和顾玉桥独处的现状,温柔的问:“顾小姐,不知你喜欢哪种茶,我来泡给你 喝。”
顾玉桥心不在焉,心中疑惑:不知道二人碰面了没。说道:“谢公子,我喜欢茉莉花茶。”
沈盛漪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她被下药了,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药,她这副样子不能被人看见,她需要找个房间缓一缓。她踉跄着扶住雕花石栏,摇摇晃晃的找着房间。
程秋离寻到沈盛漪的时候,她正倚着门框,他刚想出声询问,她却脚底一滑,往下倒去,他小跑去扶 ,女子却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沈盛漪看着眼前的程秋离,软软的唤道:“大皇子,你来了。”双手却顺势勾上了对方的脖颈。
程秋离后脖颈被女子发热的双手抚摸着,他看着怀里媚眼如丝的女子:好美。
沈盛漪抬起下巴,嘴唇轻轻落在了对方的唇上。
顾玉桥和谢彰墨匆匆赶来,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顿在原地:两人在地上相拥而吻。
谢彰墨尴尬不己,转过了身:真是伤风败俗!
顾玉桥眼底浮起快意,大步上前,站在两人身旁问到:“二位,这是怎么了?在做什么?”
程秋离猛的反应过来,一把松开了抱着沈盛漪的双臂。“咳咳,沈小姐摔倒了,本皇子刚要抱她起来呢。”他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心中懊悔:刚刚就该抱到屋子去亲的,都怪我,这下被打断了。
沈盛漪缓缓起身,扶了扶自己头上斜了的发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先关上门!
她看过去,没有见到下人,松了一口气。接着眼睛狠狠的扫过二人 。淡淡的说道:“刚刚不知怎的,竟然晕厥了过去,还好大皇子及时出现托住了我。”
她走到顾玉桥面前:“姐姐,你说大皇子是不是身手矫捷?”她心中不蔑道:我不信你敢当着大皇子的面乱说?
顾玉桥莞尔一笑:“这是自然,还好有大皇子 ,否则妹妹真出了什么事,姐姐可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盛漪满意的点着头,转到还在背着身子的谢彰墨的面前:“谢公子,作为顾姐姐的好友,想必你也是这样认为吧。”
谢彰墨躲过沈盛漪的眼神:“自是如此。”
程秋离大步离开 ,说道:“走吧。”
三人紧跟其后,沈盛漪在走了三步后,看到在拐角处站满的婢女小厮,一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两颊的红晕褪去,只剩下一片死灰,眼底翻涌的怒焰几乎要将那些人灼烧殆尽。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袖中攥出细密的血痕,嘴角不受控地抽搐,整个人摇摇欲坠。
顾玉桥满脸担心的挽住她的胳膊:“妹妹,你还好吗?”
眼中满是得意:是不是以为堵住我和谢彰墨的嘴就万事大吉?那怎么行,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颤声娇,这药可是不好买呢。
几日后,大皇子和沈家小姐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传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