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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柱领着王心研和小莲往春花嫂子家走，刚到院门口，正在晾晒衣物的李春花抬头瞧见，手里的木槌 "咚" 地掉在石砧上。
眼前的少女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眉眼间带着城里姑娘特有的娇俏，站在满院晾晒的粗布衣裳旁，显得格外扎眼。
李春花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这姑娘瞧着比铁柱年纪小几岁，眼神里的亲近劲儿，不像是普通朋友。
"春花嫂子，这是我城里认识的朋友，王心研和她丫鬟小莲。"铁柱挠着头解释，"她们来村里玩，刚好遇上了，我就领来喝口水。"
李春花勉强牵了牵嘴角，目光在王心研身上打了个转，声音听不出情绪："城里来的姑娘就是俊，跟画上的似的。" 说完转身往灶房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晾衣绳上的蓝布衫被风一吹，扫过她的肩膀，像是替她泄着说不清的委屈。
王心研何等机灵，早从李春花那声"城里姑娘"里听出了弦外之音，她凑到铁柱身边，忍着笑低声问："这位是你媳妇？"
铁柱点点头，又赶紧补充："还没办婚事，就是住在一起。"
"哦，同居啊。"王心研拖长了调子，冲他眨眨眼，"你们乡下人看着朴实，倒是比城里人还新潮。"她瞥见灶房门口李春花的影子闪了一下，故意扬高了声音，"不过话说回来，你媳妇好像不太待见我，是不是我这身打扮太扎眼了？"
铁柱正尴尬着，端来两碗热茶放在石桌上，粗瓷大碗里飘着炒茶的焦香："乡下没那么多讲究，用大碗喝着痛快，别嫌弃。"
"谁嫌弃了。"王心研端起碗抿了一口，茶味醇厚，烫得她舌尖发麻，却忍不住笑，"你还是先去哄哄吧，你媳妇刚才晾衣服，木槌都快砸石砧上了。"
小莲在一旁帮腔："是啊王大哥，我家小姐最会看人脸色了，春花嫂子刚才那眼神，分明是吃醋了。"
铁柱被说得耳根发烫，往灶房瞅了一眼，见李春花正背对着他刷锅，肩膀微微耸着，像是在抹眼泪，他赶紧起身："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锅里的粥好了没。"
灶房里，李春花正把滚烫的锅铲往墙上磕，听着脚步声回头，眼眶红红的："粥还没好，瞎转悠啥？"
"媳妇，" 铁柱挠挠头，递过块刚摘的桑葚，"心研就是来玩的，你别多想。"
李春花把桑葚往兜里一揣，没好气地说："我想啥了？城里姑娘金贵，可得好好招待，别让人说咱王家村待客不周。"话虽硬气，嘴角却悄悄翘了翘，这傻小子，总算还知道哄人。
院外传来王心研和小莲的笑声，混着油菜花的香气飘进来。
李春花瞥了眼窗外，见王心研正指着院里的桃树笑，那模样倒也没什么坏心眼，她往灶里添了把柴，心里嘀咕：算了，看在她是客人的份上，不跟她计较，等回头，得让铁柱把话说清楚。
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响起来，冒出甜甜的米香。
铁柱看着李春花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院里的烟火气，比城里的胭脂香更让人踏实。
王心研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指尖绕着裙摆的流苏，看着灶房门口那两道影子，铁柱正笨手笨脚地帮李春花添柴，被烫得龇牙咧嘴，李春花嗔怪地拍了他一下，眼里却漾着藏不住的笑意。
“小姐，你看他俩。”小莲凑过来，压低声音，“倒像是过日子的老夫妻。”
王心研“哼”了一声，端起粗瓷碗又喝了口茶，炒茶的焦香混着柴火的气息，竟比家里的龙井多了几分实在的暖意。
“有什么好看的，乡巴佬过日子，粗粗糙糙的。”
话虽如此，目光却没从那两人身上移开。
正说着，李春花端着个蓝布包袱出来，往王心研面前一递：“城里姑娘金贵，穿这裙子在田里走不方便，我找了身我年轻时的衣裳，你不嫌弃就换上。”包袱里是件月白色的粗布褂子，袖口绣着几朵淡蓝色的豆花，针脚虽不精致，却透着股干净的清爽。
王心研愣了愣，没想到李春花会突然递来衣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鹅黄色连衣裙，裙摆确实沾了不少泥点，刚才在油菜花田里跑的时候还没在意，此刻被这么一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多谢嫂子。”
她接过包袱，指尖触到粗布的纹理，竟觉得比丝绸还舒服些。
“屋里换去吧，我给你烧了盆热水。”
李春花指了指东厢房，语气缓和了不少，这姑娘虽娇俏，倒也没摆城里人的架子，接衣裳时那句“多谢”说得诚恳。
王心研换好衣裳出来时，院里的人都愣了愣。
月白色的粗布褂子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头发松松挽着，露出纤细的脖颈，竟比穿连衣裙时多了几分素净的灵气，像株刚沾了露水的豌豆花。
“好看！”
铁柱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妥，赶紧低下头去劈柴，斧头却差点劈到自己的脚。
李春花“噗嗤”笑了出来，瞪了他一眼：“干活都不专心。”转身对王心研说，“合身就好，别嫌弃布料糙。”
“不糙，比我那件裙子舒服多了。”王心研转了个圈，裙摆扫过石桌，带起一阵风，“嫂子的手艺真好，这豆花绣得真好看。”
被夸得脸红的反倒成了李春花，她摆摆手：“瞎绣的，让你见笑了。”
灶房里飘来饭菜香，是新蒸的槐花馍，混着炒鸡蛋的油香。
李春花端出饭菜时，王心研正蹲在鸡笼前看小鸡，手指小心翼翼地戳着笼门，嘴里还“叽叽”地学着叫，哪还有半分城里小姐的样子。
“吃饭了。”李春花喊了一声，把一碗鸡蛋羹往王心研面前推了推，“城里姑娘怕是吃不惯粗粮，多吃点蛋。”
王心研也不客气，拿起槐花馍咬了一大口，清甜的花香在嘴里散开，她眼睛一亮：“好吃！比我家厨子做的糕点还香！”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嘴角沾了点馍渣，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李春花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别扭早没了，反倒觉得这姑娘首率得可爱，她给铁柱夹了筷子咸菜，又给王心研盛了碗玉米粥：“慢点吃，锅里还有。”
铁柱看着院里融洽的景象，心里暖融融的。
阳光透过桃树的枝叶洒下来，落在三人身上，槐花馍的香气混着泥土的味道，把这寻常的午饭，酿成了最踏实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