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高尔夫球场的果岭上积成一片片小水洼,曾经价值不菲的草坪如今成了野草疯长的沼泽。苏璃站在会所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两个穿着雨衣的身影正艰难地向这里移动——一个佝偻着背的中年人和一个搀扶着他的年轻人。
"枪声果然引来了人。"苏璃咬了咬下唇,迅速评估着形势。她将刚获得的手枪别在后腰,又检查了一遍随身匕首,这才缓步走向大门。
推开沉重的橡木门,潮湿的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那两个村民显然没料到会有人迎接,在距离二十米处猛地停住脚步。中年人下意识将年轻人护在身后,这个动作让苏璃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姑娘,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中年人摘下湿透的草帽,露出一张被岁月犁出深深沟壑的脸。他的眼睛很亮,像是两盏在风雨中不灭的灯。
苏璃注意到他们雨衣下鼓鼓囊囊的包袱,和年轻人背上那个装得满满的竹篓——里面露出铁锅的一角和几根蔫了的青菜。
"我们是从山下柳树沟来的,"中年人见苏璃不答话,局促地搓着手,"我是村支书马德福,这是我侄子马强。村里...村里实在住不得了..."
王强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马德福连忙拍着他的背,苏璃这才发现年轻人脸色潮红,明显在发烧。
"进来吧。"苏璃侧身让开门口。
会所大堂里,王强瘫坐在真皮沙发上,不住发抖。王福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旧铝饭盒,里面是几块发黑的姜片。
"含着,能退烧。"他塞给侄子一块,犹豫片刻又递给苏璃,"姑娘也..."
"我不是工作人员。"苏璃打断他,却接过了姜片。辛辣的味道在舌尖炸开,让她想起外婆常煮的红糖姜茶。"这里早就没人了,你们想住就住。"
王福的眼睛亮起来,又迅速黯淡:"全村一百二十多口子,老的老小的小...姑娘知道城里现在咋样了?"
苏璃简略说了城里的情况。当她提到政府征用酒店安置灾民时,王福突然抓住侄子的手:"强子!听见没?咱这不犯法!"
正说着,苏璃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马德福立刻解开包袱,取出一个裹了三层油纸的包裹:"自家烙的葱油饼,还温乎着。"
油纸掀开的瞬间,葱香混着猪油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苏璃的胃袋狠狠抽搐了一下——她己经很久没闻到这么纯粹的食物香气了。
"使不得!"王强突然按住叔叔的手,"这是给七奶奶留的!"
王福的手僵在半空。苏璃这才注意到包袱里还有个小布包,露出半截人参须子——想必是给村里老人带的药材。
"我带了干粮。"苏璃从背包(实则是空间)取出压缩饼干。马强盯着那块军用饼干,喉结动了动。
最终三人分食了那张饼。王福坚持把最大的一块给苏璃,自己只掰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片,却嚼了足足三分钟。
"山上别墅区应该还有空房子。"苏璃咽下最后一口饼,"我朋友有套房子在翠湖苑,可以安置些人。"
马德福的眼里突然涌出泪水。他转身假装整理包袱,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脸:"姑娘...柳树沟记你这个情..."
当苏璃领着他们查看会所设施时,王强落在后面。他突然低声问:"刚才的枪声...是你吧?"
苏璃后背一紧。
"我没别的意思,"王强指了指自己右耳后的一道疤,"当兵时留下的。那声音是格洛克,好枪。"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老弱病残...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苏璃凝视着这个发着烧却依然眼神清亮的年轻人,突然从"背包"里取出两板抗生素:"一天两次,一次两片。"
王强接过药后,小心翼翼地将其塞进了自己的贴胸口袋里,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苏璃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只见他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太阳穴处轻轻一划,一个标准而庄重的军礼就这样展现在了苏璃的眼前。
这个军礼不仅代表着强对苏璃的感激之情,更传递出了一种信任和尊重。在这末日般的环境中,这样的举动显得尤为珍贵和令人感动。
当强转身离开时,苏璃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她看到王福正带领着十几个青壮年村民忙碌地搬运着物资。他们用门板当作担架,小心翼翼地抬着老人和孩子们;妇女们则紧紧抱着用油布包裹的粮食袋,生怕它们被雨水淋湿;而那几个半大的孩子们则牵着咩咩叫的山羊,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在这末日般的暴雨中,这支队伍就像一条蜿蜒的生命之河,缓缓地流淌着。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默默的行动,但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责任和使命。这条生命之河最终流入了那座曾经只对富豪开放的高尔夫会所,那里将成为他们新的庇护所。
苏璃轻轻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那是翠湖苑 8 号别墅的钥匙。她知道,自己需要先去收拾一下,为柳树沟的乡亲们腾出一些空间。毕竟,在这末世之中,一张葱油饼的情谊比黄金还要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