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
郑钱在这里己经待了半个月了。
孙承宗不愿意见他,毛承克也没有让他回来,倒好像他们旅顺兵被遗忘了一样。
“头儿,咱们在这里还要呆多久了?孙督师不见你,关宁军也不愿意待见咱们,在这里待着真没意思!”副将王猛甚是无趣的啜着牙花子问道。
“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受人白眼啊?可是少帅没让咱们回,我有什么办法?”郑钱大口大口的喝着闷酒,心情也郁闷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在他们营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好你个郑钱,光天化日就在军营中饮酒作乐,看我不回去在少帅面前告你的状!”
郑钱肥脸一抽,斜睥向帐门口,果然是赵守忠这个家伙,要是换在平时,他好歹也要回敬两句的。
不过今天看到他过来却生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亲近感,少帅终于想起自己来了......
作为东江军副将和最早追随少帅的将领,赵守忠可以说是名副其实亲信中的亲信,有他来不用说肯定是少帅对旅顺兵有新的安排了。
果然,赵守忠进了帐后一把抓过杯子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才慢慢说道,“少帅有新命令了。”
郑钱忙简单的整理了一下甲胄,表情一正,恭敬的等待赵守宣读命令。
“少帅有令,调旅顺军入关到陕甘平乱,即日起在山海关整军备武,不可荒废,待少帅到山海关后便行开拔。”
“末将领命!”郑钱拱手应道。
下达完命令,赵守忠恢复到了先前不正经的样子,又倒上一杯酒,给郑钱敬了过去,“这次兄弟我也同去,往后还得仰仗郑将军光照啊!”
郑钱白了他一眼,“末将哪里敢光照您啊?应该是赵将军多多光照末将才是啊!”
“哈哈,好说,好说......”赵守忠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有了毛承克的命令,郑钱不敢耽误,立即下令从明日起,军队恢复一日一操,并取消所有军士的休假全军整军备战。
金州。
毛承克眼见得西北这一趟是必须要去了,便想着如何先把家里的事情交待好再走。
用谁都没有用自己家里人放心,想到这里,他决定回皮岛一趟,怎么说也要把他的老父亲毛文龙给再请出山。
他去了西北,东江这么大个摊子除了毛文龙,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这个本事给镇住了。
只是可惜,他的父亲现在俨然己经成为了一个财迷,一门心思的搞他的走私生意,对军政事务己经不怎么上心了。
毛承克还得想办法给他做好工作才行。
两日后,到达皮岛。
如今的皮岛早己经没有了当初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得益于东江军在辽东半岛牢牢扎稳了脚跟,皮岛早己经不是面对后金的最前线。
因此这两年里,皮岛的经济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各路商行,不论合法的还是不合法的都汇集于此。
毛文龙跟这些商家们做生意当真是没有少赚。
顺带着,岛上的面貌也己经发生了极大的改观。
过去大片大片的棚户区己经全部拆除被统一建成了砖瓦结构的房子。
得益于岛上商家的增多,很多一些原住民开起了饭店、客栈等营生。
就算混的差的至少也能在码头卖点苦力不至于饿到肚子。
毛承克踏上皮岛码头时,夕阳正将海面染成琥珀色。
岸边货船鳞次栉比,装卸工的号子声与商贩的吆喝声交织,恍惚间竟有几分江南市井的热闹。
他望着前方气派的各家商号的牌匾及门庭若市的场景,忽然想起儿时父亲教他拉弓的模样,那时的皮岛只有寒风与战火。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毛家老宅的铜环门扣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
推门而入,却见庭院里摆满木箱,毛文龙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算盘噼啪作响,花白的胡须随着动作微微颤动。
一眼望去就和普通的商贾没有任何区别,哪里看得出是威甲一方的总兵大将?
“父亲!” 毛承克喊出声,惊得老人手中的算盘差点滑落。
“兔崽子,还知道回来!” 毛文龙瞪圆眼睛,却难掩眼底的欣喜。
他慌忙起身,沾着账册墨迹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上下打量着儿子,“又瘦了,在金州是不是没吃饱饭?”
毛承克喉头一哽,原本准备好的劝说之词全卡在喉咙里。
他瞥见父亲鬓角的白发,想起这些年父亲为了东江镇殚精竭虑,如今本该安享富贵,却还是忍不住关心自己,心中便是一阵感动。
“爹,我这次回来是有事和你商议。”
“我知道。” 毛文龙突然打断他,站起身来审视了一遍他接着说道,“崇祯要你去西北平乱,孙承宗那老小子又在中间捣鬼。”
他右掌狠狠的拍在石桌上,“你以为老子这些年在皮岛做生意,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毛承克愣住,看着父亲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意识到那些看似只顾赚钱的日子里,父亲从未放下对局势的关注。
“父亲原来你都知道了。”
“少废话!” 毛文龙一挥手,“你小子翅膀硬了,以为离了老子就可以了?”
他转身从屋内抱出个沉甸甸的木箱,打开竟是满满的一堆银票,“这些年攒的,你带着路上用。西北苦寒,多给兄弟们置些棉衣。”
毛承克眼眶发热,伸手去拦:“爹,孩儿不用,您留着养老吧。”
“养什么老!” 毛文龙瞪眼,“老子明日就随你回金州,皮岛的生意早安排好了。你放心去西北,东江镇的摊子,老子替你守着!你放心,有我在,东江军乱不了!”
“爹......”毛承克原来以为要费一些口舌才能说动毛文龙,想不到他早为自己考虑好,心中一时激动,嘴上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好了,老大不小的人了,少给老子儿女情长,快进屋吧,你弟弟早就盼着你回来了。”
暮色渐浓,灯笼次第亮起。
毛文龙絮絮叨叨地说着皮岛的生意经,时不时塞给儿子几块点心,仿佛又回到了毛承克小时候。
毛承克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突然明白,无论自己长到多大,在父亲眼里永远是那个需要庇护的孩子。
而父亲看似固执的 “财迷” 模样下,藏着的是对儿子最深沉的牵挂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