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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向舟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
他印象中，独孤刃不是这么爱笑的人，但是这家伙，怎么眼睛都要瞎了还乐呵呵的。
独孤刃在正骨门仿佛变了一个人，白布蒙眼，长发简单挽起，穿着宽松的长袍，靠在庭院的榕树下，或是随着琴声打拍子，或是听晚歌在庭院中练剑，他能凭借每一道破空之声，指点她一二。
己是深秋，独孤刃和洛晚歌坐在树下，靠着树干小憩，似乎是独孤刃在跟他讲解她使剑的时候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说着说着，独孤刃听不到她的回应，只觉肩头一沉，传来她平稳清浅的呼吸声。
他微微一笑，就这么任由她靠着他的肩膀小憩。
徐向舟看着这一场景，觉得异常美好，美好到忘了独孤刃的身份，忘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
不对，老白的白菜要被拱走了？独孤刃铁树开花了？
更为要紧的是，一天早晨，徐向舟偶遇晨练的洛晚歌，两人一路相谈甚欢，洛晚歌却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向舟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啥？喜欢一个人？”
“是啊，我不太明白，我喜欢师父，喜欢你，也喜欢阿刃哥哥，但是总感觉这三者之间的感觉不一样。”洛晚歌若有所思。
“……”徐向舟停下脚步，与洛晚歌目光交错，晚歌有点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到，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晚歌，你对老白的喜欢是一种亲情，你信任，依赖，对我的喜欢应该也差不多，就是无条件的相信我们，对吧？”
洛晚歌点头。
“至于阿刃，你是有什么感觉？”
“嗯……”洛晚歌略略思索，“想跟他一首待在，见到他就会有点紧张。但是跟他待在一块又很安心。”
徐向舟心中大呼完蛋。他此刻无法给洛晚歌一个答复，他也不知道回答什么答案才是真的对她好，只能自顾自地加快脚步，把她甩在后面。
当晚，徐向舟在屋顶找到了白千秋。这段时间独孤刃和徐向舟都在，独孤刃还经常帮他教徒弟，他乐得清闲，时不时下山逛逛街，去茶楼听个曲看个戏，饭点准时回家，然后为独孤刃搭个脉，一天就这么悠哉悠哉过去了。
白千秋坐在屋顶之上，手边放着一坛桃花酿，一边饮酒，一边赏月。
“我总算找到你了。”徐向舟一撩衣服，坐在他旁边。
“找我作甚，今晚月色正好，别来烦我。”白千秋开口，语气慵懒，眼神中带着一分微醺的迷离。
“我总感觉，阿刃和晚歌妹子，有点什么事。”
白千秋不以为意，大手一挥，“他俩能有啥事，反正阿刃闲着也是闲着，帮我教徒弟刚好。”
“……你可上点心，今天晚歌还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白千秋没有说话，只是仰头喝了一口酒，“阿刃是明白人，他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在他们离开京城之前，他们三人中唯有独孤刃险些有了婚约，对方是一个京官的嫡女，论出身是比他好很多，但二人情投意合，就差临门一脚之时，东窗事发。
在独孤刃离开京城前夜，那女子哭着来求着带她一起走，她愿意一起浪迹天涯。
结局显而易见，独孤刃说了最狠的话，一人离开。据说那女子如今己经婚配，家庭还算和睦。
“我觉得这次不一样。”徐向舟把白千秋的酒抢过来，完全不顾白千秋嫌弃的目光。“你要相信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白千秋不再理会他，起身离开，衣袂蹁跹之际，徐向舟冷哼一声，“不信我，到时候你就知错。”
徐向舟等着看他笑话，却不知他的一番话己经在白千秋的心中生根发芽。白千秋回到庭院内，就看到独孤刃在舞一套刀法，看得出，他放慢了招式，似是为了演示给谁看。
而他的宝贝徒弟，就坐在一旁，一脸崇拜地看着。
白千秋微微蹙眉，他知道徒弟大了总会有属于她的情感之路，但是独孤刃……不适合她。
他站在那一场晚风中想了很多，要不就算了，阿刃也是能靠得住的人，如果真的情投意合，也未尝不可。他又想起前几天遇到的那几个黑衣人，自己精心培养的徒弟，捧在手心上的徒弟，真的要过这种刀尖舔血亡命天涯的生活么。
思路最终被洛晚歌的呼唤声打断，“师父！快来看我新练的刀法！”
她笑的明艳动人，当年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现在成长的亭亭玉立。
站在她一旁的独孤刃，收起刀，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转向了白千秋，他卸掉了身上的坚硬，现在的他，谁看得出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大概都以为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吧。
徐向舟说的对，阿刃现在全身都散发着温柔的气息，尤其面对洛晚歌的时候，甚至带有一股宠溺的味道。
白千秋良久无言，晚风轻拂，独孤刃执刀而立，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令洛晚歌感到陌生的距离感再次浮现。
这几日，他们确实走的很近。
她不自觉地想靠近。他也没有推开。
洛晚歌见二人沉默，一丝丝不安的感觉如藤蔓般蔓延至全身，她感觉到独孤刃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似乎是他刚来的时候那种冰冷的气息。
“阿刃。”白千秋开口唤他。
“嗯。我懂。”独孤刃冲着他淡淡一笑，白千秋有点不忍，他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对于当下，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师父，你们在说什么？”洛晚歌有些疑惑，强烈的不安感让她再次开口询问。
“没啥。他准备下山了。”
“可是他眼睛……”
“己经好了。”白千秋和独孤刃几乎是异口同声。
洛晚歌有点执拗，一个箭步冲到独孤刃面前，解开蒙在他眼前的纱布。
在独孤刃缓缓睁开的眼睛中，她看到了自己。独孤刃扭头避开她的目光，她还是捕捉到了眼神中那一丝无奈和不舍。
“啊……真的好了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独孤刃沉默，这种普通的毒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当他发现自己好了的时候，他反而宁愿自己真的瞎了。他惊觉于自己的想法，却依然无法抗拒闯入眼帘的一抹鲜红。
“晚歌，我要走了。”
那是，独孤刃在正骨门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