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周折玉回去时，几人正准备吃饭。
赵于理看见他哟了一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今日睡外面呢。”
“为什么要睡外面？”周折玉随口答了一句，路过他们往里屋去。
“别理他，”赵于情从厨房拿了筷子出来，问：“吃过了吗？”
“还没。”周折玉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
方恨晚起身去给他拿个碗盛饭，等周折玉换了衣裳洗了手，最后一道菜也端上了桌。
叶芳芳招呼他过去坐，叫道：“周师兄！快先尝尝这个，我做的！”
吃饭加周折玉一共不过五人，都是同门，没什么忌讳，围桌而坐，一起吃。
桌上菜荤的素的都有，应该是赵于情掌勺，看着比较清淡，叶芳芳夹了一筷子中间唯一不那么清淡，甚至肉眼可见汪着一层油的粉蒸肉，按在周折玉碗里，还想给他夹点别的。
方恨晚道：“要掉出来了。”
周折玉伸手虚挡：“你吃，我自己来。”
叶芳芳只得作罢，眼巴巴看着他吃了碗里的肉，迫不及待问：“怎么样？”
“好吃——”赵于情抢白道：“小师妹，我也想吃。”
叶芳芳闻言转头看着他，笑眯眯道：“还有许多，师兄想吃就多吃点。”
吃过饭，叶芳芳收碗，赵于理擦桌，方恨晚将今日金吾卫在街上拿下谢岚，收押入狱的事同周折玉说。
周折玉一口气喝完杯中茶水，问道：“收在金吾狱中的？”
“是，”方恨晚答道，见旁边赵于情听他们说话，便将当中一些关窍说清：“金吾卫中鱼龙混杂，既有行伍出身的悍卒，更多的是各世家的膏粱子弟，仗着祖荫混个职衔。这种乌合之众把持的牢狱，便如筛子一般，什么魑魅魍魉都能往里钻。若有人要趁此机会取谢岚性命，至少比他潜入王府刺杀王赏容易。”
赵于情回忆白日所见谢家遗孤那副惨样，实在也没觉得刺杀王赏就容易到哪去了。
谢岚当众抖落出世家大族玩弄权术、残害忠良的种种阴私，字字如刀，首戳王家人心窝。
王家人脸色铁青，斥其“妖言惑众”“污蔑朝臣清誉”，竟连自家人质的安危都顾不得了，喝令卫良泽即刻拿人。
谢岚所言并非无的放矢。
当年谢中丞在朝为官时清正廉明，百姓们记忆犹新。
此刻听闻这些内幕，围观人群渐渐骚动起来。卫良泽见势不妙，趁谢岚与王家人争辩之际，暗地里张弓搭箭——这一箭避开了人质，却将谢岚肩膀射了个对穿。
鲜血溅在青石板上，反倒成了最好的助燃剂。
国子监的学子们闻讯赶来，与愤懑的百姓汇成一股洪流。这场骚动如野火般蔓延，从朱雀大街烧到承天门，才有当日重查谢家旧案的圣旨。
方恨晚拿过周折玉手中茶杯，重新给他添了茶，“人还有用，在金吾狱中不安全，要请旨把人提出来么？”
“不急，”周折玉想了想，看着盏中茶水，慢吞吞道：“说不定人在那里就是在起作用呢。”
方恨晚没再作声。
赵于情看着两人打哑谜——周折玉执掌夜翎卫，时常出入宫禁，少不得要揣度圣意。只是这“揣测君心”的本事，做得说不得，否则便是取祸之道。
古来伴君如伴虎，越是近臣越要谨言慎行，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他识趣地没追问，只听着，将目光在周折玉身上停留片刻，想起什么，突然道：“你先前说凤凰山情势危急，强行起出两枚金针应敌。我来前特意去信请教明心大师，他说这般强行施为不利于心脉恢复，需得以药浴调理。”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药材我都己经备齐，今夜你便可一试。”
“危急？”叶芳芳在厨房听了一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什么危急？周师兄在凤凰山遇险了？”
方恨晚虽未出声，却也抬眸望向周折玉。
周折玉眼风扫过赵于情，转头向叶芳芳，宽慰道：“没有，遇见以前一个朋友，没认出来，打了一架，起了针就认出来了。”
赵于理在厨房收了尾，慢悠悠从叶芳芳背后晃出来，闻言饶有兴致道：“那你现在记起多少了，有没有想起你在外头一共有几个相好？”
叶芳芳无语道：“……赵二师兄，你。”你当他是你吗？！
她瞪大眼睛，难以言喻地看向赵于理，试图用目光谴责他的良心。
周折玉垂眸沉吟片刻。
就在叶芳芳以为他又要把赵于理这个人都当屁放了，站起来走人的时候，听见周折玉开口迟疑道：“好像有一个。”
屋内霎时落针可闻。
叶芳芳难以置信。
叶芳芳目瞪口呆。
赵于情也不可思议地抬眼望过来，手中药方掉到地上没顾上捡，下意识摸了下耳朵，以为自己也出了什么毛病。
众人目光灼灼，只待下文。
周折玉将几人神色尽收眼底，却没再说这事，无事人一样站起身，丢了句“我去烧水，散会”。
留下一室错愕。
明心大师用药比荀老有医德，药包入水，只泡出一桶草药味浓郁的清苦气，浓而不浊，徜徉在里面让周折玉感觉自己像一只吃草的水牛，随时或将昂头哞几声，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恶心的特别感受。
他泡完药浴又重新洗了澡，才避开赵于情将赵于理叫了出来。
天子脚下寸土寸金，他们暂居的这处宅子面积不大，能睡人的只得三间，叶芳芳自己一间，他们师兄弟两两一间。
宅子不大，却是独门独院，私密性不错，院中还种着一棵桂花树，此时秋季正开花，暗香浮动，倒是把先前的药草味冲淡不少。
赵于理晃着酒壶踱过来，见周折玉倚在斑驳的树影下，指尖无意识地一小朵飘落的桂花瓣，似是若有所思，连他过来也没察觉。
“大半夜的，我以为师弟叫我出来是喝酒赏月，但师弟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难不成是单纯出来跟我谈心？”
赵于理笑着往石凳上一坐，酒壶在指尖转了个圈：“说吧说吧，我最会跟人唠嗑了。”
周折玉抬眸，眼底映着月色中摇晃的树影，“师兄，你对我以前了解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