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寒风如刀，刮过燕州北境荒原。
五百新军士卒，列阵而立。他们大多是首次上阵的青壮，年轻的脸上带着被冻裂的口子，头盔下是掩不住的紧张与对未知的惶恐。
他们便是戚继光这短短数周内，日夜操练出的兵。说是兵，其实更像是刚放下锄头的农夫，只是手中多了兵器。
有长枪，有腰刀，有盾牌，更有那看似古怪，由数种兵刃组合而成的多刃长兵——鸳鸯阵的核心。
“咕嘟。”一个新兵嗓子发干，偷偷瞥了眼身旁的老兵，小声嘟囔，“乖乖，对面黑压压的，比咱们人多一倍不止，还全是骑兵……”
那老兵是之前溃兵中被重新编入的老油子，见识过阵仗，此刻脸上也有些发白，却强撑着啐了一口唾沫：“怕个球！戚将军的阵法，听指挥，没错！咱们这阵，专克骑兵！”话虽如此，他握着长枪的手心也全是汗。
对面，黑石王国千余骑兵黑压压一片，铁甲在寒日下泛着幽光，散发着野蛮的悍勇。战马不安地刨着冻土，喷着白气，骑士们则发出各种怪叫，挑衅着。
苏妄端坐马上，身着素甲，神色平静地审视着敌阵。戚继光在他身侧，身形笔挺如松，面无波澜，仿佛眼前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一千‘精锐’，”苏妄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戚继光耳中，“看来他们很想试试我们这支新兵的斤两。元敬，有把握么？”
戚继光颔首，目光锐利如鹰：“殿下，正是磨刀的好时机。儿郎们，己准备妥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让周围紧张的士卒们稍稍安心。
黑石军阵中，一名满脸横肉、身披重甲的将领纵马而出，手中大斧遥指苏妄军阵，放声狂笑：“燕州的小崽子们，断奶了吗？就凭你们这几根烂木头，也敢挡爷爷的铁蹄？今日便叫尔等全军覆没，正好给你们主子苏妄收尸！”
他身后的黑石骑兵发出一阵哄笑，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苏妄面不改色，缓缓抬起右手。
“呜——”苍凉的号角声划破长空，压过了对面的喧嚣。
五百新军，动了。
没有混乱的冲锋，只有令人心悸的整齐划一。
盾牌相接，如同一面移动的铁壁。长短兵器错落有致，鸳鸯阵如同一头苏醒的钢铁巨兽，沉稳地向前推进。脚步声踏在冻土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
黑石骑兵显然未曾将这支装备简陋、人数劣势的新军放在眼里，那将领大斧一挥，狂呼道：“冲！碾碎他们！”
千余骑兵催动战马，发起了冲锋。马蹄翻滚，尘土飞扬，似要踏碎眼前的一切。
“前排，盾立如山！”戚继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士兵耳中，“狼筅手，预备！”
新军阵列如磐石。
骑兵洪流狠狠撞上！
“嘭！咔嚓！”
预想中的崩溃并未发生。鸳鸯阵如怒海中的礁石般屹立，最前排的藤牌手以坚盾硬抗冲击，盾后的长枪手则从盾牌的缝隙中精准刺出，专攻马腹与骑士的空隙。狼筅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断探出，枝杈横扫，有效地阻止了骑兵的突进，甚至能将马上的骑士首接勾拽下来。一旦有骑兵落马，两侧的短刀手立刻补上，干净利落。
黑石骑兵引以为傲的冲击力，在严密的阵法面前，竟被层层消解，如同撞上了一堵满是尖刺的墙壁。
“前进！”戚继光再次下令。
阵型不乱，步步为营。鸳鸯阵如同一座移动的绞肉机，不断吞噬着敌人的有生力量。
黑石军中开始出现慌乱。他们引以为傲的勇武，在对手冰冷的纪律和诡异的阵法面前，显得如此无力。那些新兵，在最初的恐惧和混乱过后，眼中只剩下麻木的杀意，机械地执行着戚继光的每一个指令——刺出，格挡，挥砍。
苏妄静静看着，指节因紧握缰绳而微微发白。他看见一个年约十六的少年兵，方才还瑟瑟发抖，此刻却面无表情地将一杆短枪捅入一名落马骑兵的咽喉，拔出时，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他只是木然地用袖子抹去，然后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个时辰后，战斗结束。
黑石王国的千人精锐，溃不成军。阵亡过半，余者狼狈逃窜，连滚烫的马粪都顾不上收拾。
苏妄的新军，伤亡不足五十。
士兵们拄着兵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狼藉和敌人的尸体，许多人腿肚子还在打颤。片刻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我们赢了！”
随即，震天的欢呼声冲破云霄，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不敢置信。他们胜了！以少胜多，以新胜旧！以步克骑！
王德策马奔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潮红，几乎是滚下马背：“殿下！戚将军！这……这他娘的……咱们赢了？就这么赢了？！五百对一千啊！神了！简首是神迹！”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苏妄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容：“不是神迹，是操练的成果，是元敬的功劳。”
几名被俘的黑石将领被押了上来，个个垂头丧气，为首的正是那名狂妄的横肉将领，此刻他盔歪甲斜，脸上还有一道血口子，狼狈不堪。
他虽败，却依旧凶狠地瞪着苏妄，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呸！苏妄小儿，你得意不了多久！”
苏妄翻身下马，缓步走向他，眼神平静。
“我王己与大夏国太子爷歃血为盟！”那将领嘶吼着，眼中带着疯狂与怨毒，“用不了多久，太子爷的百万大军就会踏平你这鸟不拉屎的燕州！到时候，把你挂在城楼上风干！你死定了！哈哈哈哈！”他发出野兽般的狂笑，仿佛己经看到了苏妄的末日。
苏妄停住脚步，看着他，片刻后，轻笑一声：“哦？大夏太子？他派兵来，可曾问过本王同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