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的意识在黑暗里沉浮,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每一丝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他能听见张铁牛粗重的喘息,能闻到柳青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艾草香——这是雁门关医馆特有的味道,混着晒干的防风、白芷,还有点铁锈似的血味。
银针的凉意刚触到胸前金纹,他后颈突然窜起一股寒意。
不是疼,是警觉,像小时候张铁牛拽着他躲在草料堆里,听见敌骑马蹄声时的那种警觉。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比任何战鼓都清晰:【血脉共鸣·金纹扩散至心脏】。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骨节发白地攥住柳青的手腕。
那双手比他想象中凉,指腹有常年握针留下的薄茧。
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能感觉到金纹正像活物般顺着血管往上爬,在皮肤下蜿蜒成细碎的金线:“这里跳动的,是武枢倒计时。”
柳青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在他心口顿了顿。
银针尖刚蹭过皮肤,周平就看见针尖周围腾起一缕焦烟——金纹竟在灼烧金属。
他余光瞥见张铁牛举着酒葫芦冲过来,老铁的络腮胡上还沾着血,酒葫芦上的红布被撕了半截,露出里面裹着的碎瓷片——那是方才挡玄阴毒雾时砸的。
“周小爷?”张铁牛的声音带着颤,“你咋了?”
周平没答话。
他盯着柳青发簪上那朵银制海棠,系统词条突然跳出猩红警告:【影遁残留·赤瞳气息】。
果然,一缕漆黑如墨的影子正从银海棠的花蕊里渗出来,像条吐信的蛇。
他故意松开手指,金纹蔓延的指尖轻轻擦过柳青掌心。
掌纹!
系统瞬间解析出密密麻麻的线条,与二十年前守关统领的掌纹重叠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周平喉结滚动,用尽最后力气嘶吼:“老铁,她的银针藏着地脉坐标!”
张铁牛的酒葫芦应声砸向药柜。
松木药柜轰然倒塌,当归、黄芪撒了一地。
柳青的身形晃了晃,发簪上的影子突然暴涨,化作赤瞳扭曲的脸——那是之前被周平反杀的敌国细作副手,此刻半边脸己经腐烂,只剩一只赤红的眼睛泛着幽光。
“小崽子,陪老子下地狱!”赤瞳的声音像刮过锈铁,黑雾从他七窍涌出,眨眼间吞没了半间医馆。
周平拽着柳青的手腕往地窖滚,金纹自动化作锁链穿透黑气,系统疯狂标注【武枢词条·影遁反制】,可锁链触到柳青眼睛的刹那突然停滞——她的瞳孔不知何时收缩成竖瞳,像夜猫子的眼睛,深处还嵌着半枚青黑色刺青,和玄阴教的玄天纹如出一辙。
“砰!”地窖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周平压在柳青身上,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快得离谱,却又出奇地稳。
金纹与残留的玄天毒雾在两人之间撕扯,他胸口火辣辣地疼,系统提示【武枢禁忌·金纹不可外借】的红光几乎刺瞎眼睛。
“你到底是谁?”周平咬牙,金纹顺着他的手臂爬上柳青的脖子,却在触到她衣领时猛地回缩。
他这才发现,她裙摆上的暗纹正随着呼吸起伏——那些细密的纹路,竟和地脉裂缝里涌出的黑气走向完全重合。
“武枢钥匙,终于等到你了。”柳青突然笑了,声音还是清清淡淡的,可那半枚刺青却像活了似的,在她眼底转了一圈。
她不知何时摸出银针,寒芒抵住周平咽喉,“你以为赵崇明是最大的麻烦?真正的戏,才刚开场。”
地窖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号角声,是敌国大军的冲锋号。
周平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金纹突然逆流回缩,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拽回心脏。
他听见张铁牛在外面砸门,喊着“周平你撑住”,可声音突然顿住——老铁应该是看见了李虎的棺木。
李虎是前几日战死的戍卒,棺木就停在医馆后院。
周平盯着头顶摇晃的油灯,油芯噼啪炸响,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他突然想起,方才滚进地窖时,瞥见李虎的棺材盖翘了条缝,里面露出半截青灰色的手——不是新死的人该有的颜色。
“想什么呢?”柳青的银针又压了压,刺破他皮肤,血珠顺着针尖往下淌,“担心你老铁?他掀不开那棺材的。”
周平没说话。
他盯着柳青眼底的刺青,系统突然跳出新词条:【因果重叠·李虎尸变】。
他借着调整姿势的动作,微微侧头,用下巴蹭过眉心——那里有若隐若现的金纹在跳动,得赶紧找机会遮住。
地窖外传来“咔”的一声,像是棺材盖被掀开的动静。
张铁牛的骂声混着重物倒地的闷响,紧接着是某种湿漉漉的、撕咬的声音。
周平的后背沁出冷汗,他望着柳青似笑非笑的脸,突然明白——这一局,他以为自己布了网,结果反被当成了猎物。
但没关系。
他想起父母临死前的眼睛,想起张铁牛教他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金纹在心脏处轻轻跳动,像在应和某种古老的韵律。
周平勾了勾嘴角,藏在袖中的手指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还别着赵崇明的令牌,染血的部分,正泛着若有若无的金光。
地窖外的动静越来越近,柳青的银针却松了些。
周平盯着她裙摆的暗纹,在心里默默数着:三、二、一……
“周小爷!”张铁牛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几分惊恐,“李虎他——”
周平猛地翻身,用染血的衣襟裹住柳青的手腕,金纹如毒蛇般窜出。
他借着这个动作低下头,眉心的金纹刚好被垂落的碎发遮住。
地窖门“轰”的一声被撞开,张铁牛的影子投进来,身后跟着一团摇摇晃晃的黑影——那东西的脸,分明是李虎的,可眼睛却泛着和柳青一样的竖瞳红光。
“验尸。”周平扯了扯嘴角,声音哑得像砂纸,“我得看看李虎身上有没有毒。”
张铁牛愣了愣,抄起墙角的铁锹走向那团黑影。
周平借着俯身的动作,指尖轻轻碰了碰眉心——金纹还在,只是比刚才暗了些。
他望着柳青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突然觉得,这局棋,才刚开始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