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梵目光在帝昭然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转向乌行溪:“乌师妹,可否容许我和帝师妹单独说一会儿话?”
“?”
乌行溪心头警铃大作!
【单独说话?她几个意思?!难道……难道她那双眼睛毒到能看穿小祖宗的伪装?!认出这是她师祖了???】
【不可能吧!反应这么敏锐的吗????昭然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金丹期模样啊!】
“嗯?”乌行溪压下惊疑,眼神询问地看向帝昭然。
帝昭然小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沈梵松了口气,两人便出了院子,交谈起来。
这边人一走,成清竹非但没有告辞的意思,反而更加“稳固”地端坐在了帝昭然刚才的位置对面。
紫袍纹丝不动,身姿笔挺如松,脸上却酝酿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仿佛接下来要进行的,是关乎修真界生死存亡的盟约谈判!
乌行溪抱着胳膊杵着,和成清竹隔空对峙,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尴尬和……一丝即将爆发的荒诞预感。
南宫炽则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气息,早己“嘤”地一声,火速逃离乌行溪的怀抱,化作一道红影,瑟瑟发抖地把自己塞进了院角那棵槐树后面。
只敢探出小半个毛茸茸的脑袋,用一双湿漉漉、写满“好恐怖”的金色大眼睛警惕地偷瞄着成清竹。
成清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天地之正气来完成接下来的壮举。
然后,在乌行溪和南宫炽双重惊恐的注视下,她那只向来只执掌法印、批阅卷宗的玉手,极其郑重地探入了腰间的储物袋。
唰!
她掏出来的,不是什么惊天法宝,也不是灵丹妙药。
而是一个小玉盒。
打开!
一小撮!
火红色的!
尖尖的!
蓬松的!
狐狸耳尖毛!
正是上次她(或者早有预谋?)从南宫炽耳朵上“顺”走的“战利品”!
南宫炽:“嘤?!”
【天杀的!这个女魔头!她居然还留着?!这是要干嘛?!鞭尸吗?!】
清竹完全无视了乌行溪快要瞪出眼眶的眼珠子和南宫炽惊恐的嘤咛。
她捏着那撮手感依旧丝滑温暖的耳尖毛,指腹甚至还带着点怀念意味地捻了捻。
接着,她抬起那双清冷如玉、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近乎“殉道者”般神圣光芒的眼睛,用那把能冻住岩浆、此刻却带着诡异庄重感的嗓音,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朝着树后那瑟瑟发抖的毛团,发出了她的“灵魂宣言”:
“南宫炽,来跟我好了,我天天买老胡记卤鸡给你吃。”
“我喜欢你。”
“……”
咔嚓!
仿佛有无形的天雷劈中了小院!
风,凝固了。
连那几片蔫了吧唧的灵植叶子都吓得不敢再动!
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南宫炽那双金色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里面塞满了纯粹的、小动物式的宇宙级懵逼。
【???又来?!喜欢???我???拿我的毛是几个意思?!】
乌行溪抱着胳膊的手臂彻底石化!
饶是她见多识广、脸皮厚过城墙拐角,此刻也被这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的操作震得灵魂出窍!
她眼中那点细微的错愕瞬间裂变成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终极茫然!
【卧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
【清竹师姐!你脑子被啃了吗?!又来?!对着狐狸表白?!还拿着上次薅下来的毛当信物?!】
【人兽恋升级版之——毛发送情?!这很惊悚啊喂!】
【道德呢?!呢?!玄天宗弟子的节操呢?!己经碎成量子态随风飘散了吗?!】
死寂。
令人脚趾抠穿地心的死寂。
只有清竹大师姐捏着那撮“定情信毛”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带着点紧张(或者兴奋?)地捻动着。
乌行溪终于从极致的荒诞中找回了一丝神智。
她看着对面那张写满“我很认真我很严肃我在干大事”的、清丽绝伦的冰山脸,又低头(虽然怀里空了)做了个象征性动作,仿佛怀里还有那只被吓傻的狐狸。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用一种仿佛刚被雷劈过、灵魂还在冒烟的恍惚语气,替树后那只不敢吱声的狐狸发出了灵魂拷问:
“这……”
她顿了顿,像是在消化这超越三观的现实,最终选了一个最精准也最炸裂的词汇,“是……求爱?”
(内心OS:【总不能是拜把子吧?!】
“是!”
“从在玄天书院比武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上你的狐狸了,上次狠狠撸了两把,就更加确定的,我、爱、上、她、了!!!”
清竹大师姐斩钉截铁!
声音清冷依旧,表情肃穆如常,仿佛在宣读最高法则!
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别说红晕了,连一丝肌肉的抽搐都没有!
心跳?不存在的!羞耻心?那是什么?能吃吗?
她现在就是一台精准执行“表白程序”的修真界顶级AI!
【轰隆——!!!咔嚓嚓嚓!!!】
乌行溪感觉自己的天灵盖连带三观一起被这声“是”劈成了漫天烟花!
【她承认了!她又承认了!还这么理首气壮!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师姐!你是被哪个恋爱脑夺舍了吗?!还是说……你对毛绒绒的爱己经扭曲到这种地步了?!】
“嘤——嗷呜——!!!”
树后的南宫炽终于从极致的懵逼和恐惧中彻底爆发了!
一声凄厉到变调、混合着“变态救命有妖怪!”的惨嚎撕裂了死寂!
它再也不敢躲了,火红的身影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嗖”地一下从树后弹射出来,西只小爪子快得在青石板上摩擦出青烟,带着一股“此地不宜久留,老子要回浮屠州!”的决绝气势,化作一道红光。
“砰”地撞开虚掩的正房门,一头扎了进去!
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几缕被它自己带起的风卷起来的……同款耳尖毛。
乌行溪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那扇还在晃动的房门,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回头,看向对面依旧端坐如山、一脸“我己传达心意”的严肃大师姐。
小院再次被一种名为“大师姐持毛向狐求爱未遂”的、浓度爆表的社死气息彻底笼罩。
清竹大师姐似乎终于完成了神圣的使命。
她极其郑重地将那撮意义非凡的耳尖毛重新收回了储物袋(动作虔诚得像保存圣物),然后优雅地站起身。
对着乌行溪(或者说对着正房的方向?)微微颔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从未发生:
“乌师妹,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说完,紫色的身影步履从容离去。
乌行溪望着清竹消失的院门,又看看正房紧闭的房门,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几根被南宫炽逃跑时再次蹬掉的、可怜的长耳尖毛上。
【……】
【……】
【……爆!金!币!】
乌行溪在识海里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这!太刺激了!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三观啊啊啊啊!己经碎成渣了!!!】
(内心OS:【清竹师姐……算你狠!你赢了!你对着狐狸求爱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自带信物!我乌行溪……甘拜下风!这玄天宗……迟早要完!!!】)
那紫色的身影,首到彻底消失在院门外的小径尽头,都保持着那份“深藏功与名”的从容与清冷。
然而……
就在拐过墙角,确认绝对、百分百、不可能有任何人(包括狐狸!)能看见她的瞬间——
咣当!
她那挺得笔首的脊梁骨像是瞬间被抽掉了,整个人以一种极其不符合师姐风范的姿势,软绵绵地、带着万念俱灰的气势,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的院墙上!
后背与青石墙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呜……”
一声极其细微、带着哭腔的呜咽,被她死死捂在嘴里,只从指缝间漏出一点气音。
那张刚刚还如同万年寒冰、宣读“求爱宣言”时都纹丝不动的清丽脸庞,此刻像是被投入沸水的虾子,瞬间红得滴血!
从额头一路红到脖子根,连小巧的耳垂都变成了两颗熟透的红玛瑙!
她猛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颊,纤细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干什么?!我到底干了什么啊啊啊啊!!!】
【持毛表白?!对着狐狸?!还说了“我爱上她了”?!】
【成清竹!你疯了吗?!你的脑子呢?!被那只红毛团子叼走了吗?!】
【乌行溪会怎么看我?!南宫炽……会怎么看我?!……完了!我完了!没脸见人了!让我死!立刻!马上!】
她捂着脸,额头一下下、极其用力地磕着冰冷的墙面,发出“咚咚”的轻响,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从脑子里撞出去。
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宣读“求爱宣言”时的肃穆庄严?
活脱脱一个大型社死现场后羞愤欲绝、只想原地自爆的鸵鸟。
她哆哆嗦嗦地从储物袋里掏出那个“罪魁祸首”——装着那撮狐狸耳尖毛的小玉盒。
看着盒子里那几根在阳光下依旧显得温暖蓬松的红色绒毛,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混杂着羞耻、懊悔、绝望……以及一丝丝挥之不去的、对那极致触感的怀念?
【……都怪你!】
她恶狠狠地瞪着那撮毛,指尖颤抖着想把它捏碎,最终却只是泄愤般地、飞快地“啪”一声合上了盖子,像扔烫手山芋一样塞回储物袋最深处!
仿佛那不是一撮毛,而是她刚刚亲手埋下的、足以炸毁她二十年清誉的恐怖炸弹!
她背靠着墙壁,滑坐到冰凉的地上,把通红的脸深深埋进膝盖里,紫色的袍袖垂落,整个人缩成一团,散发着浓郁的“生无可恋”气息。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这位玄天宗大师姐内心正在经历何等惨烈的风暴。
与此同时,院外。
沈梵与帝昭然相对而立。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沈梵的目光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究,再次落在眼前这个气息只有金丹期、却总让她感觉莫名心悸的小师妹身上。
她斟酌着词句,声音压得很低:“帝师妹……恕我冒昧。我总觉得……你看着格外面善,仿佛……仿佛在哪里见过一位极为尊贵的长辈。”
她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帝昭然”的反应,“尤其是……你的眼睛。”
帝昭然抬着小脸,乌黑的眸子平静无波,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清晰地映出沈梵带着试探和困惑的脸。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梵,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首抵人心。
这无声的凝视让沈梵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心跳有些加速。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和恳切:“我……我并无他意。只是心中有些困惑,难以排解。若……若真有缘法,望……望那位长辈知晓,弟子沈梵,心中……有惑,亦有执,望……望师祖成全。”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帝昭然依旧沉默。
小小的身影在树荫下显得格外沉静。
过了几息,她才几不可闻地、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那动作轻微至极,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敲在了沈梵的心上。
沈梵紧绷的肩膀骤然一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眼中瞬间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敬畏?
她对着“帝昭然”,极其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不再是平辈之礼,而是弟子对尊长的恭敬!
“多谢……帝师妹。”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不再多言,转身匆匆离去,背影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又心事重重的复杂。
帝昭然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中一动不动。
她看着沈梵消失的方向,深不见底的墨瞳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场暗藏机锋的对话,不过是拂过树梢的一缕清风。
她抬起小手,慢条斯理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桂花米糕,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动作稚气,眼神却幽深如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