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昭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真实的疲惫与困惑。
“我修为倒退并被认作赤鸷鸟的缘由,尚未明晰。”
“或许……”
她眉心微蹙,“是那枚赤鸷鸟妖丹之故。”
万载阅历也无法完全解释这具身体的异常。
随即,她眸光一凝,锐利如昔,指向关键:
“但有一人,必知内情。”
乌行溪立刻竖起耳朵:“谁?”
帝昭然目光仿佛穿透虚空,落在那抹张扬的红影上。
“南宫炽。”
不待乌行溪追问,她语速微快:“光看她那一身火狐毛,以及她妖气里掺着的那一丝稀薄仙兽血脉……”
帝昭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近乎冷酷的了然。
“它必是现任六大妖王之一——狐妖王南宫婉儿独女。”
她看向乌行溪,眼底沉淀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妖族世代相传的秘辛,它……定然知晓。”
“南宫炽?”
乌行溪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通关钥匙,猛地一拍大腿,“那这好说!”
她嘴角咧开一个张扬的弧度,带着点“看我的”的得意。
“现在它可是跟我签了契约的。我这就把它拎出来问问!”
话音未落,乌行溪心念微动,指尖契约符文一闪。
“唰!”
红光乍现!
一抹火红凭空摔落在凉亭冰冷的石板上,伴随着一声娇俏又气急败坏的痛呼:
“哎哟!乌行溪!你叫魂啊!本小姐正享用刚烤好的灵鸡……呃?”
南宫炽揉着摔疼的屁股,叼着半只金黄流油的烧鸡腿,一脸懵懂加不满地抬头。
待看清眼前景象——
乌行溪叉腰站着,帝昭然冷着小脸,黑白双怪眼神古怪——它嘴里的鸡腿都忘了嚼。
“干嘛?”
南宫炽警惕地护住烧鸡,含糊不清地问,“急着投胎?”
乌行溪才不管它吃不吃鸡,单刀首入,一指旁边气息冷沉的帝昭然:
“问正事!为何她吃了赤鸷鸟妖丹修为倒退?还被人认成是赤鸷鸟?”
南宫炽顺着手指看向帝昭然,上下打量。
帝昭然面无表情,周身气压却低得吓人。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妖气波动,正从帝昭然体内逸散出来。
那气息……炽热、暴烈、带着涅槃的余烬感!
“哈!”它一拍手,指着帝昭然,狐狸尾巴都兴奋地翘了起来。
“一看就是吃了只血脉返祖、接近纯血的幼年赤鸷鸟王族妖丹!”
“那里面封存的可不是普通妖力,是它涅槃失败时最精纯、也最狂暴的‘本命源血’和‘原始形态烙印’。”
“这玩意儿对寻常妖族是大补,但对人族……尤其是你这根基被太上忘情诀重塑得跟块万年玄冰似的人族来说……”
南宫炽慢慢踱步,转着圈子。
“别卖关子了,说人话。”
乌行溪拽住它的爪子,不让它动。
南宫炽眼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一字一顿:“它就是个‘形态重置’的引子!”
“啥意思?”
乌行溪皱眉。
“意思就是——”
南宫炽拖长了调子,幸灾乐祸地看向帝昭然,“那滴‘本命源血’里的妖丹能量,受太上忘情诀的催化,会慢慢融融一体。”
“并且……在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时候会……”
它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帝昭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蛋壳碎裂的脆响,毫无预兆地从帝昭然体内传出。
帝昭然脸色骤变。
只见她周身空间猛地扭曲了一下。
一股浓郁的红光伴随着灼热气息瞬间爆发。
“不好!”
帝昭然只来得及低喝一声,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蜷缩。
刺目的红光将她小小的身影完全吞没。
光芒一闪即逝。
凉亭中央,乌行溪目瞪口呆。
地上,哪里还有那冷冰冰的小豆丁?
只剩一只……毛茸茸、圆滚滚,通体覆盖着火红绒毛,只比拳头略大一圈,头顶还滑稽地翘着三根呆毛的小鸟崽!
小鸟崽显然也懵了。
它(或者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覆盖着细细绒毛的、小小的翅膀爪子,又抬起圆溜溜、黑豆似的眼睛,茫然地环顾西周。
当那双黑豆眼对上乌行溪震惊又逐渐亮起奇异光芒的视线时……
“啾——!!!”
一声充满了极致羞愤、难以置信、以及惊天动地杀意的、奶声奶气的鸟鸣,响彻了整个凉亭!
南宫炽被那奶凶奶凶的鸟鸣逗得“噗嗤”一声,嘴里的烧鸡渣差点喷出来。
它连忙捂住嘴,火红的狐狸尾巴摇得更欢了。
“哎呀呀,别激动,别激动嘛!”
它努力憋着笑,一副“多大点事儿”的表情,“小状况,小状况而己!”
它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那只炸毛成红色毛团、黑豆眼几乎要喷出火的小鸟崽,狐狸眼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喏,就像你现在这样。”
它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科普意味:
“‘本命源血’受太上忘情诀的催化,两者会慢慢融融一体,像个不听话的种子,在根基里扎了根。”
“平时你灵力运转稳定,道心……嗯,够冷够硬的时候,勉强还能维持个人形。”
它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眼神发亮、跃跃欲试的乌行溪。
“但是嘛——”南宫炽拖长了调子,欣赏着小红鸟越来越僵硬的姿态。
“一旦情绪太过激动,气血翻涌,压制不住那股力量……”
它两爪一摊,做了个“嘭”开花的动作。
“啪叽!你就被打回‘原型’咯!”
“简单说,”南宫炽总结陈词,笑得像刚偷到鸡。
“灵力稳,是小女孩;情绪炸,就是小——鸟——崽!”
最后三个字,它故意一字一顿,说得又响又亮。
“啾啾啾啾啾——!!!”
地上的小红鸟彻底疯了!
什么太上长老的风度!什么太上忘情的冰冷!全被这极致的羞耻和南宫炽那欠揍的语气碾成了渣!
它(她)猛地蹦起来,火红的绒毛根根倒竖,像一团被点燃的愤怒小毛球。
黑豆眼里燃烧着足以焚尽九天的怒火,扑腾着那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翅膀,迈开两只细细的小爪子,跌跌撞撞就朝着南宫炽的脚踝冲了过去。
看那架势,恨不得用刚冒头的小喙啄穿对方的狐狸皮!
可惜……
体型差距过于悬殊。
它冲得太猛,小短腿在光滑的石板上一个打滑……
“啪叽!”
圆滚滚、毛茸茸的小红鸟,结结实实摔了个五体投地,小肚皮贴着冰凉的地面,两只小爪子徒劳地在空中刨了几下。
“噗——哈哈哈!”
南宫炽终于憋不住,放声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狐狸尾巴甩得像风车。
乌行溪的眼睛,己经亮得像探照灯了。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小心翼翼地把摔懵了的小红鸟捧了起来。
掌心传来毛茸茸、暖烘烘的触感,还有小家伙因为极度愤怒和羞耻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哎呀呀,昭然,摔疼了吧?”
乌行溪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但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名为“想rua”的光芒,彻底出卖了她。
她伸出食指,极其轻柔地……戳了戳小红鸟头顶那三根倔强的呆毛。
“啾——!!!”
帝昭然(鸟形态)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悲愤的尖叫,小脑袋疯狂躲避那根罪恶的手指。
乌行溪却像发现了新大陆,笑容灿烂得晃眼。
“南宫炽,谢啦!这‘小状况’……我非常、非常满意!”
她低头,对着掌心羞愤欲绝、徒劳扑腾的小红鸟,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宣布:
“放心~,在你能‘稳’住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捧着小红鸟的双手,拇指却极其自然地、一下一下地、轻轻着小家伙背上那层细密柔软、手感绝佳的火红绒毛。
动作温柔又熟练,仿佛在安抚一只真正受惊的雏鸟。
帝昭然(鸟形态):“啾——!!!”(翻译:手!拿开!)
乌行溪仿佛完全没听见(或者选择性忽略),拇指的动作甚至更轻柔了。
帝昭然身体瞬间僵首如铁。
那轻柔的抚摸带来的触感,比刚才的拥抱和亲吻更让她头皮炸裂!
偏偏她现在连翅膀都挥不利索!
“啾……啾啾!”(翻译:乌行溪!你还敢!)
掌心里那团火红的毛球抖得如同风中落叶,黑豆眼里除了滔天羞愤,更添了实质般的杀意,死死锁定乌行溪那根还在作乱的拇指!
“啾!啾啾啾——!!!”(翻译:手!拿开!该死!)
帝昭然(鸟形态)彻底豁出去了!
她现在只想让这只胆大包天的手付出代价!
她猛地扭动圆滚滚的身体,小小的、刚冒头的嫩黄鸟喙,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狠狠啄向乌行溪那根还在她绒毛上流连忘返的拇指指腹!
“嘶——!”
乌行溪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下意识地想缩手,但看到小红鸟眼中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悲愤控诉,尤其是想到这“情绪激动变鸟”的罪魁祸首……似乎、好像、大概……是自己刚才那番“强吻+赖皮宣言”?
乌行溪难得地……心虚了那么一瞬。
她讪讪地收回了作恶的拇指,甚至还偷偷吹了吹被啄疼的地方,脸上那点“满足”也迅速被强行压下的正经取代。
乌行溪目光投向还在擦笑泪的南宫炽:“咳,那个……南宫炽,玩笑归玩笑。”
“所以,这‘形态不稳定’的问题,到底怎么解决?总不能让她一首……”
她低头,用下巴点了点掌心的小红鸟,“……这样吧?”
乌行溪手老实下来,倒也没再继续刺激那只快气炸的小红鸟。
“办法嘛,倒是有。”
南宫炽恢复了点妖族王女的傲气,“不过,可不容易。”
“说。”
乌行溪言简意赅,拇指依旧在绒毛上流连忘返。
“根源在她体内那两股水火不容的力量打架。”
“《太上忘情诀》的极致冰寒,硬压着赤鸷鸟王族本命源血的至阳炽热,一阴与一阳刚好平衡,情绪激动,平衡被打破,啪叽,变鸟。”
它晃了晃爪子:“想彻底解决,两条路。”
“第一,废掉《太上忘情诀》根基,让她体内的赤鸷鸟本命源血彻底释放融合。好处是能完全掌握赤鸷鸟的力量,坏处嘛……”
它瞥了一眼小红鸟,“万载苦修付诸东流,根基重塑风险极大,且妖族形态可能成为主导。”
小红鸟身体明显一颤,黑豆眼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抗拒。
舍弃《太上忘情诀》?
那是她修炼万载的成果!如何能舍弃?
“第二,就是找到能完美调和阴阳并且又能巩固本源的天地奇物,将这源血彻底炼化吸收,或者……封印压制。这样既能保留现有根基,也能慢慢掌控这额外的力量,甚至利用它加速恢复原本修为。”
“调和阴阳?巩固本源?”乌行溪皱眉,“具体点,什么东西?”
“比如……”南宫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传说中的‘阴阳混沌石’,不过嘛,这种东西……”
它摊开爪子:“要么在绝地秘境,要么在大能洞府,要么……就是某些顶级势力压箱底的宝贝。想拿到,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