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丽江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站台上,冷风一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离职那天皱巴巴的衬衫。手腕上的疤又开始隐隐发烫,像在提醒我什么。
"帅哥,住店吗?"
一个扎着脏辫的小伙子凑过来,手里拿着一叠民宿传单。最上面那张印着"古城特色客栈,特价99元/晚"。
我摇摇头,掏出手机搜"青石巷34号"。
地图显示——**步行1.2公里,预计16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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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江古城的石板路能颠碎行李箱的轮子。**
我拖着箱子走了不到五分钟,就后悔没叫个车。路边店铺陆续开张,卖银饰的老板娘一边刷牙一边打量我,含含糊糊地问:"找客栈啊?"
"青石巷34号。"
她牙刷突然停了,泡沫顺着嘴角往下滴:"......哪家?"
"34号。"
老板娘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往前走,看见白墙黑瓦的院子右拐,门口有棵歪脖子梨树的就是。"她顿了顿,"那家......最近不营业吧?"
"朋友介绍的。"我晃了晃手机,假装在看消息。
老板娘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转身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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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树比想象中好找。**
粗壮的树干歪斜着伸向天空,像是被人硬掰弯的。树皮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字,最新的一道还泛着青:"2023.5.20 到此一游"。
**五天前。**
**我和林妍离婚那天。**
我盯着那个日期看了几秒,伸手推开了院门——
**吱呀。**
老旧的木门轴发出呻吟,一股霉味混着尘土扑面而来。院子里杂草丛生,正中央摆着口青石水缸,缸底沉着几枚锈迹斑斑的硬币。
"有人吗?"
没人应答。
我拖着箱子往里走,正屋的门上挂着把老式铜锁,锁眼形状......
**和我手腕上的疤一模一样。**
我鬼使神差地抬起左手,把伤疤贴向锁眼——
咔嗒。
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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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比想象中干净。**
不是没人住的那种干净,而是像主人刚刚出门,随时会回来的那种。八仙桌上摆着半杯茶,茶叶还悬浮在水中央;太师椅上的绣花坐垫凹陷着,仿佛刚有人起身离开。
最诡异的是——**墙上挂着的日历停在1987年5月18日。**
**我生日那天。**
"操......"
我后退两步,行李箱撞到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张梳妆台,镜子上用口红写着:"欢迎回家,陈先生"。
字迹鲜红,像是刚写上去的。
我伸手抹了一下——
**黏的。**
"喜欢我的欢迎仪式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猛地转身,红裙子的苏晚倚在门框上,相机挂在胸前,镜头盖还没摘。
"你......"
"我跟踪你?"她笑着走进来,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别自恋了,这是我姑奶奶的老宅,我每周都来打扫。"
她从我身边经过时,那股檀香味又飘了过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所以,"苏晚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把铜钥匙扔给我,"你准备付多少房租?"
钥匙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我下意识接住——
**刺痛。**
掌心像被烙铁烫过,钥匙却冰凉。低头一看,钥匙柄上刻着两个小字:**"无主"**。
"这是什么?"
苏晚己经走到里屋门口,回头冲我眨眨眼:"你老婆偷走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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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屋是间卧室。**
雕花木床上铺着大红喜被,床头挂着幅泛黄的结婚照——新郎穿着中山装,新娘的盖头半掀,露出半张和我有七分相似的脸。
"你姑奶奶?"我嗓子发干。
苏晚没回答,她正踮脚去够衣柜顶层的藤箱。红裙子随着动作上滑,露出大腿内侧的纹身:**一把钥匙的图案**。
"接着。"
藤箱比想象中沉,接住的瞬间,箱盖自动弹开——
里面是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婚纱,领口别着枚钻石胸针。
"试试?"苏晚促狭地笑,"开玩笑的,这是给你老婆准备的。"
我手指刚碰到婚纱,突然像触电般缩回——
**这尺寸......和林妍的一模一样。**
"怎么?"苏晚歪头,"想起什么了?"
我盯着婚纱腰间的珍珠扣,喉咙发紧:"林妍的婚纱......也是这个款式。"
"当然啦,"苏晚从相机包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毕竟是她奶奶穿过的嘛。"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林奶奶,穿着这件婚纱站在教堂前。
**日期:1987年5月18日。**
**我的生日。**
"这不可......"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撞到了梨树。苏晚脸色骤变,一把抢回照片塞进内衣里:"他来了。"
"谁?"
"给你钥匙的人。"她推着我往后退,"现在,打开衣柜门,进去,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声!"
我还想再问,苏晚己经拉开衣柜门——
里面不是挂衣杆,而是一条向下的楼梯,深不见底。
"快!"
我被她推进去,衣柜门在身后关上的一瞬间,听见院门被踹开的巨响,和一个醉醺醺的男声:
"丫头!老子来收房租了!"
---
**楼梯比想象中长。**
黑暗中,我只能摸着墙往下走。墙壁潮湿冰冷,像是某种动物的内脏。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点微光——
是间地下室。
正中央摆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三样东西:
1. 一本泛黄的账簿,封皮写着"1949-1953年收支"
2. 一把和我手里一模一样的铜钥匙
3. 我们的结婚照——被剪成了两半
我拿起账簿随手一翻,某一页被血渍浸透了,勉强能看清字迹:
**"林氏借款:黄金八十两,年息三成,逾期以宅抵债"**
借款人签名:**林正华**。
**林妍的爷爷。**
翻到最后一页,是张当票:
**"今典当铜钥匙一把,当期三年,死当。"**
日期是1953年5月18日。
**正好七十年。**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苏晚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我吓得账簿掉在地上。她不知什么时候下来的,红裙子换成了白色旗袍,头发也盘了起来,像个民国学生。
"这是......"
"你家。"她弯腰捡起账簿,手指抚过那个血手印,"确切地说,是你上辈子没还完的债。"
我太阳穴突突首跳:"什么债?"
苏晚笑了,她走到墙边按下隐藏开关,整面墙突然亮起来——
**是张巨大的家族树。**
最顶端贴着我和林妍的结婚照,用红笔打了个叉。往下分支出两个名字:
**陈默(1987- )**
**林妍(1989- )**
再往下,是密密麻麻的联姻记录,最早可以追溯到清朝光绪年间。
"简单来说,"苏晚用相机镜头敲了敲墙面,"你们老陈家欠他们老林家八十两黄金,利滚利七十年,最后用你抵债了。"
她指了指结婚照:"可惜啊,债没还完,抵押物跑了。"
我盯着那张被剪开的照片,突然明白为什么林妍非要离婚——
**她根本就是为了那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