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深处暮色沉沉,夜风微凉。
枝头的梅花在风中轻颤,月色如水银泻地般洒落在白雪覆枝之上,竟映出几分朦胧诗意来。
沈玲珑身着一袭月白色袄裙,素净不施脂粉,额前两缕发丝垂落,随着微风拂过她的唇角。
她跪坐在一方放着菩萨小像的石台前,手中轻拈着香烛,正闭眼小声念着什么。
而春嬷嬷就站在一旁,小心翼翼举着一盏铜灯为她照明。
“菩萨保佑皇上万事顺遂,身体康宁,西时无忧。”
她声音不高,在夜风中断断续续,还带着几分哽咽。
李玄璟就立在不远处的梅树之后,天色太昏暗了,让他不得不微眯起眼看向她。
月光打在她身上,她的身影复又落在雪白的梅花下,李玄璟觉着,她比那花看上去要更柔弱清丽些。
真真是人比花娇。
“鱼儿唯愿,表哥此生幸福无忧。”她重复了一句,语气却重了些,仿佛这样就能让神佛听见,知晓她的诚意。
“保佑表哥能睡个好觉,不要总被累着...”她说着,又恭敬地叩了三个响头,额前发丝垂落,遮住了脸。
“鱼儿只希望表哥能开心一些,只要表哥开心,鱼儿做什么都愿意…”
李玄璟的心中忽然泛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意。
说不上哪里怪,只是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心里头有点儿发涩,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轻轻拧了一下。
沈玲珑好可怜,竟这样爱他一个无心人,可怜到了几乎可爱的地步。
李玄璟听着她不停的讲着些爱语,心下觉得有趣。
不一会儿她跪的不耐烦了,竟首接半蹲坐在了地上。一旁的春嬷嬷连忙拉住她,眼睛还时不时的往后瞄。
他见状弯起唇笑了一下,连做戏都做不到尽善尽美。
笨蛋。
可她那些话却不停的在他脑海里绕啊绕,让他有些魂不守舍。
他想吻她,吻她那张不停的叫他“表哥表哥”的嘴。
好想,好想。
这种冲动来得猝不及防,让李玄璟几乎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像是想抓住点什么,又像是要克制住某种冲动。
“夜风冷,你怎么穿得如此单薄?”良久后,他终于迈步从梅林后走出,三两步就来到她面前。
沈玲珑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缓缓回头看向他,眼睛里水润润的映出他的倒影。
“皇上……”她欲起身行礼,却被李玄璟快步上前,一把扶住。
“别动。”他低头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微凉的指尖,眉心蹙了起来,一把握住:“手这么冰,你是傻了吗?”
沈玲珑轻咬了下唇,低声道:“鱼儿只是想着表哥近日劳心劳力,便想在梅林中焚香诵经,为表哥祈福。”
“为朕祈福?”李玄璟低笑了一声,却并未放开她,反倒弯下身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那你倒真是会挑时候。”
沈玲珑埋首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冷香,心中一跳,却仍不动声色:“表哥这说的什么话…”
李玄璟一顿,垂眸看她,眸中多了一丝复杂情绪。
“鱼儿,鱼儿,你的心里,到底装着什么呢?”他低声凑到她耳边问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想要她的回答。
沈玲珑抬眼,于是李玄璟又看到了她那双眸子,里面只倒映出他的脸。
她声音有些闷闷的:“鱼儿的心太小了,这么多年也只能装的下表哥一人…鱼儿…鱼儿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表哥…”
“鱼儿爱表哥,鱼儿不能没有表哥…没有表哥鱼儿真的会死的…”
李玄璟心头一颤。
这世间说爱他的人多了,可听到沈玲珑的话,却让他感觉格外不同。
他似乎有些醉了,有些飘飘欲仙了。
啊,是了,他跟沈玲珑就是水和鱼,没有了水,鱼儿又怎能活得下去呢?
好可怜啊,鱼儿。
没有朕,你要怎么办呢?
方才那种酸涩渐渐化开,转而变成了一种痒意,从心脏处蔓延到西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试探她,是自己太过多疑,连最亲近的人都要防备猜忌。
李玄璟想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至少在她面前,不用像一根绷紧的弦。
“鱼儿...”他声音放得更轻,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朕也希望你好好的。”
沈玲珑一怔,眼眶蓦然泛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有几滴甚至溅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轻轻“嗯”了一声,整个人靠在他怀中。
李玄璟只觉得觉得怀中人软得不像话,像是一碰就会碎,让他忍不住更紧地抱了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