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点点头,目光落在病房门口的登记表上。与上次慕晚晴住院时不同,今天的访客栏几乎是空的。
他记得三个月前慕晚晴因过度劳累住院时,病房里堆满了鲜花和果篮,走廊上挤满了前来探望的各级干部。
如今,除了两名值班警察,整条走廊空荡荡的。
“能进去看看吗?”江枫问道。
王磊犹豫了一下:
“按规定不行,但...”他看了看西周,压低声音,“我刚才和主治医生打过招呼了,就说你是家属。五分钟,不能再多了。”
江枫感激地拍了拍王磊的肩膀,轻轻推开了ICU的门。
病房里的光线很暗,只有监测仪器发出的冷光。慕晚晴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
各种管子连接着她的身体,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江枫站在床边,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
三个月前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市长,如今像个脆弱的瓷娃娃一样躺在这里。
江枫注意到她的眼角有泪痕,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依然紧锁,仿佛还在为那些未完成的工作忧心。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半瓶矿泉水,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没有鲜花,没有慰问卡,甚至没有一件私人物品。江枫想起上次住院时,慕晚晴的病房几乎变成了一个小型会议室,各级干部排着队来汇报工作。如今,连一个来看望的人都没有。
“人心啊...”
江枫轻声叹息,伸手轻轻拂去慕晚晴额前的碎发。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这位曾经针锋相对的女市长产生这样的怜悯。
监测仪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江枫的心猛地揪紧。
但很快,声音又恢复了正常。他长舒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手心己经沁出了冷汗。
“慕市长,”江枫俯身低语,不确定昏迷中的她能否听见,“我一定会查清真相,还您清白。”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开始,他己经如此确信慕晚晴是无辜的?是因为陆秉谦的录音?还是因为看到这位女市长在权力倾轧中孤立无援的处境?
口袋里的U盘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江枫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慕晚晴,转身离开了ICU。
连续几天的调查让江枫精疲力尽。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电脑屏幕上的案件资料己经模糊成一片。
陆秉谦的录音听了不下二十遍,照片也放大到像素点都清晰可见的程度,可关键的线索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
“滴答、滴答”,窗外的雨声与墙上挂钟的秒针同步,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江枫站起身,走到窗前。
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的王磊发来的消息:
“慕市长醒了,生命体征稳定,医生说恢复得不错。”
江枫长舒一口气,几天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片刻放松。慕晚晴的病情好转是他这些天来听到的唯一好消息。他看了看手表——上午十点,是时候去接陆雯了。
看守所门口,陆雯己经办好了手续,正站在屋檐下躲雨。
她比三天前更加消瘦,宽松的灰色卫衣罩在身上,像挂在一根竹竿上。手腕上的纱布换成了创可贴,但江枫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
“等很久了?”江枫撑伞走过去。
陆雯摇摇头,眼神飘忽不定:
“刚到。”她的声音沙哑,像是哭过。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江枫能感觉到陆雯的抗拒和警惕,她紧抱着自己的双臂,仿佛那是一件铠甲。
“上车吧,外面冷。”
江枫轻声说,为她拉开车门。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但陆雯依然在发抖。江枫从后座拿出一条毛毯递给她:
“先披着,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陆雯机械地点点头,目光始终盯着窗外飞逝的雨景。江枫注意到她的指甲被咬得参差不齐,有几处甚至渗出了血丝。
“在看守所还好吗?”江枫试探性地问。
“嗯。”陆雯的回答简短得不能再短。
江枫决定不再追问。他知道这种创伤需要时间愈合,尤其是对一个刚失去父亲又经历拘留的女孩来说。
车子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前。江枫特意选了这里——远离市中心,顾客稀少,最重要的是没有摄像头。
“老板,两碗牛肉面,一碗不要香菜。”江枫熟门熟路地点单,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热腾腾的面条上桌后,陆雯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她小口啜饮着面汤,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陆雯,”江枫严肃地看着她,“你父亲是迫不得己自杀。他发现了某些人的秘密,那些人威胁他,不然就灭口...”
陆雯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爸爸爱我...”她的声音哽咽,手指紧紧攥着照片边缘,指节发白。
江枫递给她一张纸巾:
“别怕,现在有我在。我们一定能查清真相。”
陆雯擦干眼泪,突然抓住江枫的手:
“江秘书,你一定要小心。那些人...他们连市长都敢下手,更别说...”
她的话没说完,但江枫明白她的意思。
“我会注意的。”
江枫拍拍她的手。
雨水敲打着车窗,江枫看着副驾驶上蜷缩成一团的陆雯,轻声问道:
“你现在住在哪里?”
陆雯的手指绞在一起,指节泛白。“家里被查封了。”她的声音像被雨水浸透的纸,一碰就碎,“要不我住在同学家。”
江枫皱了皱眉:
“同学家方便吗?”
“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