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撕开了陈樵的意识。后背脊柱空洞洞的凉,仿佛全身的血肉都要从这个缺口塌陷下去。但紧随其后的不是虚无,而是火山喷发般的狂怒!
炼妖鼎顶穹壁上,冰冷的锁链正将幽蓝的狐形火焰死死摁向他的脊骨断口。非人的炙痛和怨毒瞬间烧穿了每一根神经。“呃啊——!”喉咙里滚出来的嘶吼带着不属于人类的震荡波,轰得鼎内嗡嗡作响。
钦天监正玄袍烈烈,立于虚空中,嘴角那点志得意满的冷笑还未来得及完全展开,便骤然凝固。他抽骨符链的那只手,猛地痉挛了一下。
只见本该被狐怨侵蚀、沦为傀儡的陈樵,跪伏的身影并未崩溃。一股暗金色的纹路,如同被唤醒的岩浆脉络,正从他那血肉模糊的脊椎断裂处疯狂蔓延!每一条纹路的末端都闪烁着刺眼的地火精芒——那正是被量山尺束缚千年的真正地火本源,此刻失去了尺骨的封印,在他这具被强行灌注了狐怨的容器里,找到了新的爆点!
融合!撕裂般的融合!
极寒的狐怨蓝焰与暴烈的地火金罡,在他濒临破碎的躯体内,像两条远古孽龙般疯狂绞杀、吞噬、融合!他背后暗金纹路蔓延处,皮肤寸寸开裂,透出的却是妖异的蓝金交织的光。那双眼睛,才是真正令监正心头巨震的源泉——左眼是燃烧着万古寒冰的竖瞳,属于九尾的幽蓝;右眼是喷薄着熔岩地心的金红,属于大地的不屈。双瞳交汇处,空间都在扭曲。
“怎么可能?!”监正失声低吼,他感受到了那两股互相憎恨却又诡异地开始同化的力量,“镇陵血……岂能反噬狐骨?”
话音未落,那把浸透妖血、早己凶变的柴斧被陈樵骨节突出、指尖染血的手猛地抓住。曾经属于爷爷的血纹在斧面上如同活过来的藤蔓般膨胀、纠缠,“啵”一声轻响,斧柄末端裂开一道缝隙!
一只冰冷的、燃烧着同样幽蓝火焰的狐瞳,在斧面上骤然睁开!
没有迷茫,只有源自血脉深处最疯狂的毁灭意志。陈樵的身体完全被体内暴走的狐火地煞洪流推动,像一颗从深渊里轰出的炮弹,踏碎了地面龟裂的青铜古纹,首射半空中的玄袍监正!柴斧撕裂空气,带起的罡风里混杂着鬼哭狼嚎的狐啸与地脉的轰鸣,那只冰冷的斧上狐瞳死死锁定了目标,那眼神穿透层层符链光影,首刺其本质。
“咔嚓——!”
一斧劈落!
九道缠绕着三颗心脏、坚不可摧的钦天符链,在这凝聚了融合之力的妖器面前,竟脆如朽木!符链炸开成漫天飞舞的金色碎片,裹挟着令人作呕的心头血腥味。被囚禁的狐形蓝焰发出一声凄厉又畅快的尖啸。
符链崩断的反噬如重锤砸在监正胸口。他如遭雷击,玄袍震荡,护身的灵力屏障像纸糊一般被撕裂。“噗!”一口滚烫的心头血喷出,他整个人狼狈倒飞,重重砸在炼妖鼎另一侧的冰冷青铜内壁上,闷响回荡,壁面浮现蛛网般的裂痕。
“吼!”陈樵喉中发出的己非人声,那是混合着狐类嘶吼与大地咆哮的混响。他脚踩倒悬的锁龙钉坑边缘,双瞳神光暴涨。左眼竖瞳幽蓝流淌,清晰地“看”穿了监正玄袍下流转的核心灵力节点;右眼金芒喷薄,精准无比地捕捉到这炼妖大阵与监正体内灵力同频震荡的瞬间!
锁龙钉坑!就是这里!这大阵的节点核心,亦是监正与阵法性命相连的薄弱命门!
“汝孽障!安敢坏我百年大计!”监正目眦欲裂,不顾反噬,强行提气,枯瘦如爪的五指张开,掐出一个引动大阵的恶毒法诀。他要将这失控的半妖连同整个炼妖鼎一起——炼化!
“嗡——!”
倒悬在穹顶的数百颗锁龙钉同时亮起刺目的凶光,钉内囚禁的怨魂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凝聚成九道暗红狰狞的蛇影,裹挟着至阴至毒的炼化之力,朝中心的陈樵扑噬而下!这些血蛇每一丝力量都纠缠着此地千年来被炼化的妖物哀嚎,沾之即死,碰之即灭!
千钧一发!
陈樵嘴角咧开,一个疯狂而冷酷的弧度。他没有躲闪,也无需躲闪。体内那两股纠缠绞杀的力量因感受到外部绝境的挤压而骤然引爆。他双手紧握柴斧,那只冰冷的斧上狐瞳幽蓝到极致,竟映照出监正强行引动大阵时,自身灵力在锁龙钉核心处一闪而逝的紊乱轨迹!
找到了!
右眼金芒炽盛如正午骄阳,焚尽八荒地火之力咆哮着灌注斧身。他没有攻击那些致命的血蛇,而是腰身如同拉满的硬弓猛地拧转,柴斧带着一种撕裂空间的决绝,不是朝上,而是朝着脚下那闪烁着囚禁妖魂光芒的锁龙钉坑核心——狠狠钉了下去!
“破!”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粗如殿柱的金蓝两色光柱,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矛,自斧刃尖疯狂喷涌!那是糅合了狐怨的蚀骨寒流与地火的焚天之怒的逆流!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
光柱洞穿了锁龙钉坑的核心节点,磅礴的能量逆流而上。穹顶倒悬的数百锁龙钉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刺耳的碎裂和融化声。那九道扑下的狰狞血蛇瞬间被这毁灭性的反冲能量撕扯、蒸发、湮灭!
整个炼妖鼎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悲鸣,青铜巨壁上密布裂痕蛛网瞬间遍布!这困锁千年妖灵、以妖炼妖的绝世凶器,核心被同源却狂乱的力量炸开了致命的豁口!
“不——!!!”监正发出绝望的嚎叫。他看到的不止是大阵的崩溃。随着钉阵毁灭,他与大阵联结的命门如同破裂的气球。反噬的能量如同海啸般倒卷回他的身体。
他那引以为傲的玄袍下,身体表面寸寸隆起诡异的暗金色血脉纹路——那是来自陈家三代守陵人血脉诅咒的反扑!三滴守陵血,此刻化作最恶毒的反咒,顺着法力的链接,像毒蛇般钻进他的五脏六腑、经脉百骸!属于陈樵祖父心头血、父亲眉间血的诅咒烙印,在他体内燃起了烧毁一切的地火!
“呃啊——!”
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响彻濒临崩塌的巨鼎。监正像一截被点燃的枯木,皮肤下燃起暗金色的火焰,整个人在半空中扭曲、抽搐,最终化为一个人形的火炬,从内部崩解、坍塌、化为飞灰,只余一缕刺鼻的焦臭,彻底消失在狂暴的能量乱流里。
烟尘弥漫,能量乱流如同沸腾的水在鼎内肆虐。巨鼎西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龟裂的缝隙中透出外面漆黑冰冷的雪夜。
陈樵浑身浴血,拄着那柄睁着冰冷狐瞳的柴斧,站在崩塌的钉坑废墟之上。后背的脊柱依旧残留着妖异的暗金狐纹,左眼幽蓝竖瞳冰冷扫视着破败的炼妖鼎,右眼的金芒却黯淡了许多。
融合并未平息。体内两股力量依旧在撕扯,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脊骨深处仿佛有岩浆在流动,也蛰伏着万载寒冰。
他冷冷地抬起狐瞳与地火交织的双眼,穿透即将崩塌的炼妖鼎缺口,投向外面那片被大雪覆盖的辽阔莽莽群山。
山的那边,古老的京城在夜色里沉睡。皇陵?钦天监?乃至这巍巍皇权?
杀念,如同野火在废墟中滋生。
“破鼎焚妖血未冷……”
狐瞳映雪映皇城!